洛阳，皇城，金銮殿。

    这是三年一场的殿试，乾皇高居龙椅之上，躲在珠帘之后，享受着宫女手中宫扇吹起的凉风，坐下两位太监垂手而立，阴冷的目光紧盯着脚尖。

    朝堂上，文武百官立在两侧，大多面色悲切，甚至有人忍不住啜泣出声，仿佛死得不是太子，而是他们的儿子。

    学子们倒是正常了许多，虽然也露出悲伤之意，但远没有那么夸张。

    “这群老狗，装倒是会装。”

    乾皇微微眯眼睛。

    他想起暗子搜集的情报，看着这些老狐狸装模作样，不禁感到有些恶心。

    真想一掌拍死这些虫豸。

    乾帝如此想到，但为了自己的大计，还是只能隐忍不发，等待着时机。

    不只乾帝。

    李宁安也在观察朝堂。

    令李宁安诧异的是，乾帝似乎并没有多么悲伤，就好像死得不是太子一样。

    他与姜书墨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有些反常，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就在这时，旁边太监算了算时间，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道:

    “陛下，考生均已到齐。”

    “可以开始殿试了。”

    乾皇点语气淡漠:“可。”

    听到这个字，众学子严阵以待，知道三年的努力就在今日，全神贯注地听着乾帝提出来的考题。

    但乾帝却道:“今日殿试，不考功课，不考天资，不考道论，不考法术。”

    “考断案。”

    言罢，他挥了挥手。

    下一刻，几名全身着甲的禁卫便押着三名孩童走上殿中，背后另有两人抬着一具早已泡得肿胀的尸体。

    三名孩童约莫七八岁的年龄，此时几人被禁军擒拿制伏，都在不停地奋力挣扎，口中叫骂个不停。

    众考生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乾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碍于天子之威，也只好忍受钻入鼻腔的尸臭。

    乾皇接过宫女端来的茶碗，轻呷一口道:“数日前，京城内发生一棕命案，因琐事发生争执，三童殴打一人致死，尸体埋于土中。”

    “三人年龄最大九岁，最小七岁。”

    “各位都是我大乾才子。”

    “该如何量刑？”

    听了这话，众考生都有些躁动。

    数息后，姜书墨率先出列行礼，神情满是愤慨:“陛下，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三童理应当斩，以儆尤效。”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的视线皆投了过来，三童更是眼里充满怨恨，开口叫骂。

    姜书墨毫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尽管姜书墨没料到前些日子在龙门院听到的小道消息会变成考题，但她仍旧按照自己内心做出决定:

    “杀了人就该负责！”

    “年龄不是借口！”

    另一名考生反驳道:“按照大乾律法罪不至死，三人虽犯下谋杀之罪。”

    “但年龄尚小，不明事理。

    “应从轻处罚。”

    又有一人赞同道:

    “正是如此。”

    一名身穿红袍，头戴礼冠的官员出列，拱手而立:“陛下，臣以为三童年幼，确实不明事理，罪不至死……”

    “陛下，还望三思。”

    “不能以此打破先帝留下的律法……”

    朝臣纷纷出言劝阻，一些学子见状也随波逐流，但大部分人仍然保持沉默。

    这些愚臣，又蠢又坏。

    乾帝皱起了眉头，目光扫视一番后，停留在李宁安的身上，心中当即微微一动。

    他淡淡道:“李宁安，你如何看？”

    言罢，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少年身上。

    哪怕消息已经封锁，但难免有漏网之鱼，李宁安的身份也都被众人知晓，此时大部分朝臣都在期待他能给出什么回答。

    李宁安出列行礼。

    他略微思忖，心中已经有了办法:“学生只需几样事物，便可得出答案。”

    乾帝点了点头，座下太监便心领神会，快步走到少年身边，倾听需要准备的东西。

    李宁安压低声音耳语一番。

    听完之后，黑袍太监神情有些困惑，但还是跨出殿外，急匆匆地去了准备。

    大殿上的众人同样也不知道李宁安的打算，此时见到黑袍太监离去，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看向少年的目光各不相同。

    李宁安淡然自若。

    他对自己的办法很有信心，既然出言反对的学子都是以不明事理为借口。

    那他把这个借口证伪就行了。

    掐断思绪，李宁安扭头看向殿门。

    踏，踏，踏……

    急切的脚步声从殿外响起。

    黑袍太监迈入殿内，双手端着青色木案，上面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饭菜，只是摆着的筷子皆是一正一反。

    “这？这是干什么？”

    “莫不是想在金銮殿吃饭不成？”

    无论是学子还是朝臣，都面露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实在想不通这是在干什么。

    唯有乾帝嘴角微微上扬。

    李宁安淡淡道:“请用膳。”

    众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他竟然真想让三名孩童在大殿上用膳，这可是商议家国大事的金銮殿！

    更何况三童此时还是戴罪之身，这李宁安不仅不做出判决，还对其施加恩惠。

    “怎么能怎么做？”

    “这是来捣乱的吧？”

    “陛下，这李宁安就是狂徒一介，怎么能让他来扰乱朝堂……”

    众人议论纷纷，对李宁安的做法感到十分不解，甚至有朝臣进言要把他当场拿下，治一个藐视朝堂之罪。

    而在另一边。

    三人怎么也想不到，杀了人没有受到惩罚，甚至还有热菜热饭吃。

    为首的孩童自然毫不客气，抢过热气腾腾的饭菜，伸手将筷子捋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起来是饿了许久。

    另外两名孩童也纷纷效仿，在那腐烂的尸体面前，咀嚼声显得尤为刺耳。

    过了不久，李宁安喃喃了句:

    “时间差不多咯。”

    他猛地抬头看向龙椅上端坐的乾帝，声音十分果决:“陛下，学生已能做出判决。”

    “说。”

    乾帝微微来了兴致。

    众多朝臣学子也在翘首以盼，十分好奇凭借三碗饭菜，他是怎么做出判决的。

    金銮殿中安静了下来。

    李宁安微微一笑，指向三名孩童手上正反相同的筷子，声音十分冰冷:

    “既知正反，便知对错。”

    “既知对错，便明事理。”

    “既明事理，当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