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相伴几时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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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归宿与破局(三)

    魏青那一晚什么也没有想,身体虚弱又疲惫,他很快的就睡下了。他的肠胃其实在回校的那两三天之内,还在时不时的隐隐作痛着。但是又相较病假之前,已经强上不少了,似乎痛的多了,他也就不在意了。但是会时不时的拉肚子拉肚子的问题,依旧是还没有得到解决。

    魏青压抑的情绪使他本来就是虚弱的身体更加弱不禁风,也可能是因为今天下午忘了吃饭的缘故。

    在医院里无聊的待了一天的魏青,这一天的长睡不起,仿佛将他从生到现在所有缺的觉全部都补了回来。魏青也没想到,最缺的觉,睡多了也能这么累。如今魏青的身体,能够下床活动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走的多了,体力会不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趴在哪里不省人事了。

    魏青吊了两天盐水,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回家还得继续吊一阵子盐水,输上几天液不可。虽然自己待在医院,整天很无聊,不是盯着外面看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就是看外面的麻雀叽叽喳喳,无论是在树上,还是被惊动了飞在天上,但他还是觉得,这种生活,可遇不可求。

    就算魏青都无聊成这样了,可魏青还是觉得,在这里依旧比在学校强多了。因为在学校,就像在监狱里一般让人如坐针毡。

    渐渐的,魏青已经好像忘记了醉生梦死的那些事情,心情有些暖意的他,坐在病床上捯饬来捯饬去。魏青身体没有了什么大碍,除了出远门以外,也不需要人陪同。他只是身体虚弱罢了,并不是做什么都需要人陪护。但是他知道自己走路,还有一些克制不住的摇摇晃晃。魏青端着一小碗热水,坐在病床上。

    病床上,魏青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看上去似乎有些豆腐块的样子,这是魏青早上起来,在床上叠好的。同病房的大爷,看着面色仍未褪去苍白的魏青,还这么认认真真的生活着,笑着和他搭着话。

    大爷:“小伙子,你这大早上折腾个什么劲啊,还叠个豆腐块,想念军旅生活了啊?”

    魏青:“整理整理自己的心情,况且就我这散兵篓子,给军旅看大门去人也不能要啊。”魏青端着热水杯,回了大爷一句。他轻轻的吹着热水,转过身来面对着大爷,往口中送了一口热水。

    大爷:“你这小脸哎,煞白的嘞,学习受苦啊,得注意养好身体啊。”魏青的身上还穿着校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学生。

    魏青:“嗯嗯,大爷你呢,怎么了啊?”

    大爷:“上岁数了啊,这肾结石真要命啊,可疼的嘞。”

    魏青:“那可难受了。”魏青依旧一口一口的送着热水到口中。魏青只能喝热水,要不然他的肠胃根本受不了,喝也只能喝把开水吹到口腔能适宜的温度的温水。他的肠胃还对水质也有要求,喝城市自来水还会拉肚子,类似水土不服的不良反应。魏青喝的热水,是他姑姑用农夫山泉烧出来的,一大早给魏青送来的,这是魏青母亲叮嘱的。不过魏青在家里喝家中井水烧出来的开水,就不会有这种反应,所以只能归结为水土不服的症状,也是老话讲“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缘故。

    说了几句之后,大爷又眯上了眼,开始睡觉了。大爷的呼噜声打的极大,就像是在室内用电钻施工作业一样的吵,这种钻入人的耳中,脑中的噪音,如同魔音贯耳一般一声又一声起起落落,连带着魏青动荡的心神也是如此。魏青心里想着,幸亏他昨天晚上已经累的根本不行了,睡得很快,要不然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度过响声如此震天的无眠之夜。他也没有说这个大爷什么,毕竟上岁数了,而今天晚上自己只要再受一晚上,今天作的再累一点,累了早点睡下不就好了。魏青这样想着,对于大爷呼噜声的忌惮略微的缓和了些。

    中午魏青的姑姑给魏青做好了饭菜带了过来。魏青姑姑正巧就在老班长胡冉所在的市重点高中的食堂工作,这些饭菜也是从那里带来的。魏青姑姑和魏青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因为工作还很忙,自己这也算是临时请假出来回家一趟烧好了水,又急匆匆的来魏青这里。

    临走时,魏青姑姑又给魏青换了一暖壶热水,保证魏青能够不缺水喝。

    看似很慢的一天,听起来很煎熬的时光,就在这一天的百无聊赖与闲暇时的晒太阳之中过去了。对于魏青来说,这一天很美好,别提多美了。这一天没有忧愁,没有闹心的学业,也见不到那位自己打死也不想见到的那位关姓“勾石”老师。魏青的这张病床,靠着窗户阳光能直接照进来,这个位置一整天都不缺阳光。被阳光照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此刻,劫后余生的魏青,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站在“幸福”的边缘。魏青没有余出心思去想回家怎么样,他现在,只想向前走上一步,姑且只活在自己走出的这一步之中。无论之前走过了什么地方,无论之后他将要去往哪里,他一概不管。活在当下,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这是他此刻,展开自救的开始。

    魏青没有注意到,正是他那颗充满了仇恨与反抗的那颗心,在他自醒之后,产生了滔天一般的哀怨与怨气,勾起了他活下去的欲望,支撑起他弱不禁风的身体。魏青现在想活着,他渴望阳光,阳光是温暖的,可以将他阴暗且冰冻的内心照亮并融化。

    晚上,下班的魏青姑姑和姑父又来看魏青,向魏青传达,家里一切都好,就让他在这里好好养着,今晚之后的明天就可以回家了。魏青对于回家,之前是抗拒的,现在倒是没有多少抗拒心理了,那股特别强的排斥情绪也消失不见了。尽管现在的他对活着,还是觉得前路漫长。可他就突然想活着了,就那么突然,突然到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心中已经重新有一团火焰燃了起来。

    大爷呼噜声依旧响声震天,一开始还是有些难以入睡,慢慢的,魏青的那仅剩不多的精神力维持不住他的苦苦挣扎了,他的眼皮沉下来,就在不知不觉之间,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那缺血的脑子开始运转了起来,带给了他一场真实又虚假幻梦。

    人在神经衰弱的时候,一倒头就会做梦。

    魏青在自己的梦中,变成了一个大叔,满脸胡渣不修边幅,似乎很艰难的在生活着,每天泡在出租屋里,房间里垃圾成堆,生活一片混乱。

    梦里的这一天晚上,他正在嗦着泡面,悠闲的在网上冲浪,却在网上刷到了这样一个新闻:一个关于十多年前的一个失踪儿童案,如今结案了。可那个孩子已经死在了荒郊野外,被找到之时,据警方描述死状极其惨烈,翻到最后,他看见了那个失踪儿童的名字。

    “这名字好熟悉啊,这张照片上的那个情境,也好眼熟啊,嘶,这究竟是谁啊,想不起来了呢,可惜了。氧化钙他木琴的,人贩子真他木琴的该死啊,我要是警察非得每天都请他们的早餐吃上一颗子弹!”魏青臭骂着人贩子的行径,对这个从小受苦的女孩子表示十分的同情。一阵臭骂发泄之后,也骂累了,又开始想每天睡前都要想的事情。

    “明天还要上班,一会把垃圾丢一丢吧,确实不少了啊...”。魏青自言自语着,没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只是想着明天又要上班,上不完的班,总有加不完的班,还没加班费,克扣工资。老板能不能去死啊。想到这里,魏青感觉好累好累。以前他讽刺资本主义,一辈子被官僚资本主义踩在脚下蹂躏,本来骄傲的一头秀发也因为当了程序猿渐渐的向地中海发展,现如今自己也变成资本主义的“走狗”了,还真就应了那句“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话了。

    魏青起身,将垃圾全丢了出去,回来又照着镜子自言自语:“害,有没有好姑娘能看上我呢,总不能单上一辈子吧。”随后,他又拿起了剃须刀,打上了剃须膏吹着口哨,一下一下刮着他那硬硬的胡茬。魏青剃胡子的习惯是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什么时候剃,从来都不分早晚。

    很久一次的扫除完工了,魏青管扔垃圾叫大扫除。他丝毫不明白,自己将垃圾全丢出去了以后,家里就剩下自己一个“垃圾”了。完工了的魏青随便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放赖。慢慢的,陷入了沉睡之中,又在梦中陷入了另一个梦中。

    梦中梦的他来到了一个下雪天。他隐隐记得,这地方他好像来过,似乎有点印象。他的头胀痛着,在原地傻傻的站着。

    魏青摸了摸兜发现兜里揣着一个圆咕隆咚的小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诺基亚。以前他还拿过诺基亚砸过核桃,手机上有些许的痕迹,可现在他一看,手机边角根本什么都没有没有。魏青记得,这肯定是大学时候的事。

    魏青四顾着周围,不远处,他看见路边站着一个,个子不高还有些瘦瘦的,穿着白色棉袄的初中生小女孩。这个身影在他的心中有点熟悉。他努力的回想着,头颅所承受的压力骤然增大了起来,他越去回想那些,他的头就越痛。直到他忽然想起来了,他也已经站立不稳,憋的满脸通红。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正是自己十年前一念错误之间,明明能救下来的,那个被人贩子拐走的横死在荒郊野外的小女孩。魏青的脑袋膨胀着,痛苦嚎叫着倒在了地上。远处的小姑娘,看见了出现异样的魏青,匆匆的跑到了魏青的身边,询问着魏青的状况。只听在地上嚎叫痛苦得直翻滚的魏青,对已经来到自己身边小女孩不断歇斯底里的喊着“对不起”。小女孩焦急的看着在地上痛苦的魏青,开口问到。

    小女孩:“大哥哥,你怎么啦?”

    魏青:“哥哥对不起你,如果早知道以后会那样,哥哥就多留意你一点了,哪怕一点都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我对不起你。”

    小女孩:“大哥哥,没事的。”

    魏青:“对不起。”

    小女孩:“没事的。”小女孩蹲下,掸掉魏青头上的雪。

    魏青:“对啊,十年前,我穿回来了,我一定不能让这个悲剧发生。小妹妹,你家在哪里。”魏青自言自语着。

    小女孩:“不知道。”

    魏青:“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不对,小妹妹,你人呢你去哪了,别吓哥哥,快回来啊。”转眼之间,那个小女孩消失在了他眼前,不知去向。刚刚还是黑夜,却已经幻化成了白昼。

    魏青:“难道,我又要失败了吗?我明明已经又回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会这样?”魏青悲伤不已,狼狈的在街道上走着。街道上空无一人,雪快到了膝盖那么深。魏青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中走着,他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一瞬间,他已经苍老了五岁,正是他四处奔波找工作的那个时候。

    冬日里,暖阳在天上挂着,有雪纷飞着,但好在天气没那么太冷。转眼之间,魏青已经走到了雪薄的地方,步伐省力了不少。在他的面前,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子,他看见一个女孩子还是那样的白色棉服,拖着行李箱,在魏青的前面的不远处向招着手呼喊着魏青。

    女孩子:“大哥哥!”魏青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丝毫没有质疑的沉浸在了其中。

    魏青:“是你!小妹妹,你没事?”

    女孩子:“多亏了大哥哥,我这一辈子,安稳生活到了现在。”女孩子走到了魏青的面前,牵起来魏青的手。

    魏青看着女孩子的面容,感觉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名字,他开口问道。

    魏青:“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孩子:“我的名字是季蕊希,请多关照。”

    魏青:“季蕊希,嘶,好熟悉的名字啊。等等,你是季蕊希,季蕊希...”。两人所在的一方空间周围的白昼陡然之间,又幻化成了漆黑的空间,女孩突然松开了魏青的手,离魏青越来越远,魏青竭力的追赶着,怎么也抓不住那渐行渐远的手。

    魏青:“等等,我全部想起来了,你不要走,你不要走!”魏青在自己的梦中梦里,竭力的呼喊着,直到自己沉沉睡下的身体也有了一丝反应。

    就在这一瞬之间,魏青的身体突然惊醒,他睁着眼睛,温暖的太阳光从病房的窗子里照了进来。被惊醒的魏青,看着自己还在病房内,他顿觉了,原来自己做了一场梦中梦。

    魏青吓出了一身冷汗,呼吸很快,他感觉这一切虽然很虚幻,又感觉如同经历过一般,但又很真实,难道是“曼德拉效应”?

    魏青心里思考不断,早上来查房的护士小姐看到如此异样的魏青,不禁得担心了起来,开口向魏青问道。

    护士小姐:“小弟,你没事吧,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魏青听见护士小姐姐的话,揉了揉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开口回答道。

    魏青:“没事,做噩梦了。”

    护士小姐:“看你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的样子,最近心理压力很大吧?”

    魏青:“嗯嗯,谢谢姐关心。”护士小姐见魏青无碍,安心的出了病房。逐渐从噩梦中缓过来的魏青,终于是想起来了什么。时隔很久,他梦到了季蕊希,“这个梦,应该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吧?我记得冰心的《繁星·春水》里有过一句,梦是人心中最深沉的担忧,它是想提醒我,不能忘了蕊希,它在告诉我,我依旧喜欢着她,是吗?”他喃喃的问道,可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他。

    魏青问向了自己沉睡了已久的心声,可心声也无声。这个梦可真荒唐啊,哪有一下子转场就是好几年的,话说自己以后,要是找不到老婆的话,就会活成那个样子吗?不是,我得把蕊希找回来,我要问问她是不是还在喜欢着我。我们虽然好久没有联系了,可我感觉我们的羁绊还没有结束,这梦就是证明。魏青心里想着,十分的确信着,自己一定是喜欢季蕊希的,自己还不能死啊。

    “可是蕊希如果不喜欢我了,丢下了我,我能怎么办,那我还活不活。”转念一想,魏青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上午,魏青姑姑与姑父来了,帮魏青办完了出院手续,开车带着魏青,踏上了离家时隔几天,又一次的回家之路。

    “病假,也是假啊。”魏青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