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字字诛心的纪纲，秦园主人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多余的情绪。

    见秦园主人如此顽固，纪纲不由笑道：“你还真是一条好狗啊，都这种时候了还一言不发，你对你那主子就那么忠心吗？”

    秦园主人淡然的说道：“纪大人，我很佩服你能查案子查到秦园来，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劝纪大人一句，秦园的案子不应该是你来查的，更不是你能查的，此时你尚且还有回头的机会。”

    “若是本官不想回头呢？”

    “那秦某就无能为力了。”秦园主人耸了耸肩，说道，“该说的话秦某都已经说了，至于你所说的靠山，今天秦园已经被你们翻了个底朝天，我也没什么话可说，我便带你们见一个人吧。”

    “带路就是。”

    秦园主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清楚，今天的事情是没有转机了。

    他在前面带路，纪纲与一众负责记录的官员们紧随其后。

    顺着园子的走廊，一路行至后院，在秦园的后院里有东屋门前，站着一名身着五爪正龙补服的男人。

    男人背对众人，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只从这一身五爪正龙的袍子，便让纪纲的内心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纪纲。

    汉王，朱高煦。

    正在记录的官员们此刻全都停下了笔，明显是认出了这位汉王爷。

    皇帝陛下的二儿子谁不认识啊！

    “汉，汉王爷？”纪纲的声音都在颤抖，“您怎么在这儿呢？”

    “本王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汉王冷淡的说道，“你不是要查秦园背后的靠山吗，呵，秦园的靠山便是本王，你纪大人有本事，先抓了沈玉，现在莫非还要把本王也抓进诏狱不成？”

    这种时候汉王也没什么嘴硬的了，秦园里的客人们被锦衣卫给一锅端了，端的时候还有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官员在负责记录，这还怎么嘴硬。

    虽说这些被锦衣卫抓了的官员里知道秦园靠山是汉王的人不多，但总是有些人了。

    现在场上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汉王根本没有颠倒黑白的机会。

    纪纲哆嗦的说道：“误会，汉王爷，这都是误会啊！”

    “没有误会，诚如汝等所见，纪大人办的好案子，人赃并获，本王也甘愿认罪。”汉王冷冷的说道，“但本王也事先告诉你纪大人，只要本王不死，咱俩之间可就得慢慢折腾了。”

    “不是，汉王殿下，纪纲绝无此心啊，我们锦衣卫要找的是沈玉的罪证啊！”

    汉王终于忍不住发怒了：“那你他娘的去找沈玉啊，你他娘的来秦园作甚！”

    “秦园背后有沈玉撑腰，这是京城里都知道的事啊！”

    “你有证据证明秦园背后是沈玉在撑腰吗？”

    “大理寺之前有官员要查秦园，不就是沈玉出面压下的此事吗？”

    “……”

    汉王抬头望天，眼神空洞，“本王，悔不当初啊！”

    ……

    诏狱

    沈玉把玩着手上干枯的草根，平静的眼神中却略带些许的笑意。

    “算算时间，现在纪纲也应该见到那位汉王爷了吧？”

    “真是有趣的……胡闹啊。”

    纪纲怀疑秦园的靠山是沈玉，并非无中生有。

    当年确确实实有一名大理寺的官员要去调查秦园，且证据都已经搜的差不多了，然后将此事捅到了内阁。

    沈玉早就知道秦园的背后是汉王，当事情捅到内阁的时候，他却显得无动于衷了起来。

    是他默许汉王动用关系，把此案压下去的。

    汉王是什么人？皇帝的亲儿子，本朝的二皇子！

    若是把秦园和汉王挂上钩的事捅出去，那永乐一朝的笑话可就太大了。朱棣是造反当的皇帝，皇子在干些拉皮条的生意，这可太幽默了。

    为了维护皇室残存无几的颜面，沈玉也只能默许此案沉下。

    沈玉不是一个好人，他是大明的执剑人，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朝廷，如果正义挡在了朝廷的面前，他也只会默许正义死去。

    倘若要让沈玉在大明死去四成百姓和死去六成百姓之间做个选择，沈玉或许会忧伤，或许为死去的百姓感到痛苦，但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死去四成百姓。

    不过沈玉也并非在此事之中完全不作为，他默许了汉王将那名颇具正义的大理寺官员一撸到底，但却不允许汉王去杀人灭口，否则汉王早就把那人给宰了。

    沈玉是个没有底线的人，但倘若是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他还是很愿意去做些事情的。

    但汉王却明显不想到这儿就把事情结束。

    汉王的想法很简单，你沈玉不是不想管这事吗，我偏要把事情往你身上引。泼脏水对于一向喜欢用银子铺路的汉王来说太简单了，他只是稍稍挑动了一番，借着沈玉在此案中的不作为，把秦园跟沈玉挂了个钩，让人误以为秦园的背后是沈玉在做靠山。

    这确实是很机灵的做法，沈玉从来懒得计较名声的事，他也不屑于去给自己洗脱，舆论越传越广，时间久了还真就挺像这么个事儿。

    对于汉王来说，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好的，自从有人说秦园背后的靠山是沈玉后，便再也没人敢碰跟秦园有关的案子了。

    汉王也可以利用秦园，不断的拉拢朝中官员，发展自己的人脉和关系，借用这些关系大肆敛财，然后继续用财富发展新的人脉。

    但让汉王万万没想到的是，沈玉这样的人也会有倒台的一天。

    当沈玉这片天塌了的时候，他曾所庇护的一切，焉能独善其身？

    秦园便是第一个被砸碎的。

    本来要是汉王不让秦园跟沈玉挂钩的话，秦园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可现在倒好，秦园成了第一个遭殃的。

    ……

    此时，秦园里的众人全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纪纲更是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这儿。

    本来他是要查沈玉的罪证的，现在倒好，当着这么多司法官员的面，证明了沈玉是清清白白的，反而把皇子给牵扯了进来。

    汉王比纪纲更想死，他就纳闷儿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作死往沈玉身上泼脏水，现在好了，当初挥出的刀，如今砍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这……”

    “咱们还有必要查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