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缱绻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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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镜中花:顾琛的放手与无法触及的爱情

    顾琛惊疑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落地窗的玻璃裂了一道口子,玻璃碎片散落在地面,彷佛命运为彼此筹划的注解。窗外的雨势未减,反添纷乱。他心急如焚,想要开口解释,却感受到了她心中的剧痛。话到了嘴边,又夭折了。

    “我......”顾琛看向她的背影,只觉得她绷紧的脊背像是刺进了他的心里,沉沉的痛感让他难以呼吸。

    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菱角分明,但此刻,他的世界却在这朦胧的边界上渐次塌陷。她沉默地伫立,听到他步履不停,逐渐走近。每一步步伐,都像在刀尖上起舞,赤裸裸地刻画着他的不安。

    别有幽愁难解处,不因移酒解兰生。

    “别再等了,他就是......”话没说完,便被她急剧的颤抖打断了。她的身体簌簌颤抖,不单单是因为恐惧。顾琛望着那扇窗,上面水迹斑斑,泅着一团一团的蓼花色。

    “你爱他,对吗?”他的心在翻涌,声音却黯然无光。

    她认真而不失威仪地点了点头。

    一阵冗长的静默后,她述说了连顾琛都不曾察觉的秘密。

    “那一天,在你从窗口掉落的那一刻,我望着你,心如刀割。你的坠落像带走了一个不可企及的梦,那个梦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彻底粉碎。”

    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她皲裂的指尖渗出血珠,像彼岸的灼灼莲花,典而复盛,灼而复芬。

    深秋清凉,黄叶凋零,顾琛站在那一痕沙影,曾期许贲宁消战,但他怎能抗拒造物主扭转乾坤的天威。他消磨旦夕,佛灯孤守。他念德天地,声在有无,各务其极。他是始终一方的洪水,终能在有引无导中独自度过枯荣。

    露水穷命,在无字的哄哄中负隅顽抗,在躁动中挣扎,他枝头揽月,曾向着无卷轴的长河妖娆舞尽风景,吞语破晓。他最终也甘心熬成哑写,从独道一隅徜徉至万古江海。

    顾琛立在苍莽之间,心里的碑文依旧狰狞,但那股孤勇,在某一刻突然溃败。他穿梭在往来不息的人流中,面色冷漠的人们有着相似的容颜,却只有他面目可憎。

    四野若扬,烛火昏昏,他念着她的名字,踏上晨雾中的路途。这条往昔通畅无比的路,现在看来跌宕起伏,每一步都像是在悬崖边试探。树影婆娑,晃荡着满地的不安。

    薄暮时分,他轻敲她的窗。干脆的节奏,预示着他底气十足。然而,真的到开口时,一股苦涩却在喉咙翻滚。她站在窗边,一袭长衣笼着她单薄的身影,一切未发一语中,彷佛已泄露了无尽的心酸与悲呛。

    “你在这样的夜晚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她的话轻轻巧巧,在本该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江楠。”顾琛发白的唇动了动,“我来告诉你,你等待的那个人,他......”

    话语中断,一声炸响横空出世,顷刻间也震碎了顾琛欲言又止的言语。一抹殷红从他嘴角溢出,顾琛踉跄一步,却也并未稳住身形。他的双眸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整个人随同那引线渐短的爆竹般,跌宕起伏,直至沉寂无声。

    那是那天晚上,最后发生的一切。他拼凑起记忆的碎片,也曾想将那破碎的琉璃盏强行复原。可惜,他终难聚集。剩下的,唯有那锋利的玻璃碴,戳得他遍体鳞伤。他曾于青白相间的高塔顶端,告诉他,他的人生他做主。他也曾悄然尾随,一声不吭地跟随她的脚步。他曾无数次想为她敞开大门,也曾无数次想牵起她的手,共赴这场未知的旅途。他想要鼓起勇气,大声说出自己的爱意,却在开嗓的刹那失掉了全部的力气。他张了张嘴,露出无力的笑容,在她转身之际黯然离去,将所有的哀求化作夜中的乌有。而迟迟未眠的她,静立于昏昏沉沉的灯下,将这一幕悉数看进眼里。她似看到了漆黑汹涌的潮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将眼前的一切一点点吞没。时光的海气势磅礴,她站在遥不可及的海岸线上,不顾一切地俯瞰。烟雨朦胧中,妍媸寂寂,成败都未定,高低殊罕阔。激烈的角逐使深渊上的桥崩于囹圄间,消解了两边的景致。他迷茫地看着她,他们之间宛若相隔一层浓雾。她似在他猝不及防时悄然而至,悠悠然睁开那双清凌凌的眼,像月亮一样闪烁明灭,驶向扑朔迷离的深渊。涟漪在深渊回环流长,无限延展,灿然而去,贯通一体。清光穿进那层迷雾,碎成一地细碎的片段。风打孑然一身的渊上,但他不再是虚空的锚,而是石上的灯塔。波涛中,他遥遥相望,清清楚楚地看她曳着星河,在他生命中永恒绵延。

    他陷落在无垠的苦痛里,玉容惨淡,也猩红了绝世的美。顾琛知晓深渊的顶点终会坍塌,他也会随之陨落,可他终究难以抗拒那倾泻而下的星河,与她一同溺死在这无边无际的波澜中。焰火灼亮的穹顶,是他们的宿命。

    “我爱你。”砰然炸响的尽头,他也曾无声告白。

    而他,再无从知晓,这场不知何起的奔赴,会否有清朗的终局。

    他们曾说顾琛自负,狂得没边儿。可他从未这样觉得。他只是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一切都游离于他的掌控之外。他只是想要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其他要素的,爱。他们看似过分张扬的人,其实最为小心翼翼。一旦那层无懈可击的伪装被拆穿,那与生俱来的自豪与优越便顷刻间分崩离析。如此一来,故事里的他,总是以一副尽在掌控的面貌游刃有余地穿行在一切之间。他总是将自己抬得很高,在疆域分明的地界中,以至高点的姿态冷然俯瞰。他自恃为君王般睥睨万物,却难逃被物所困的结局。起初他的城池攻守兼备,可他却倾向于将全部的重量赠予白月光。他守着微微的酣梦,执着到偏执。然而,某天惊醒后,他睁开迷离的眼,茫然四顾,却看到恍惚的灯火中,日思夜想的故人正悠悠然立在凄清的街角。他将那道倩影解释为新欢,对一旁黯然神伤的旧爱回以趾高气扬的笑。或许那时的他不曾留意,那旧爱头顶上的光是如此恬淡宁静,仿佛她本就属于那里。而他此生唾手可得的一切,早已被他掷于遥不可及的远方。他怀着江山社稷的愿景招揽光辉,却不曾想过,心上人早已被他置身事外。旧戏落幕,缘尽情绝,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注定不会从一片支离破碎的付出中诞生。猝不及防地,他在城池倾覆中失掉一切。他为帝王时满不在乎的笑,也在分崩离析里白了颜色。他明白这结局早有预兆,明白她往日所有的决绝,明白她余生所有的绵延不绝。而他,只能在无声的深渊,匍匐前进。他以难挨的辗转唱响长夜寂寂,终也换得她一句满是回音的——愿你今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