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

    道川和杨昭坐在火堆旁，杨昭面色凝重，不断瞟向一旁的道川。

    “有什么疑虑就问吧。”

    道川开口打破沉默。

    “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道川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杨昭。

    “是与不是，待宋宇回来，你便知晓。”

    “可他……不是那样的人啊……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该……”

    “没有什么该与不该。”

    道川看向杨昭，站起身来。

    “他本就不是一介普通书生，还爱上你这么个丫鬟，除了我所说的，你仔细想想，有可能吗？”

    杨昭低下了头，陷入沉默。

    如若按照道川所言，修士爱上凡人本无可言，但如杨昭一般的凡人女子，以他的身份，还需要装作书生靠近，确实有些……

    “你于阴时阴刻生，加之此玉佩调和，虽无修为，但元阴与之灵魂却早已不同于普通人。”

    修士若得纯净的元阴之力相助，修为只会更为精进……

    杨昭握紧拳头，紧咬下唇。

    “我……真的值得如此吗？”

    道川转身走向破庙门口，回眸冷眼看向杨昭。

    “对他大有益处之事，为何不能值得？”

    “若是如此，我这般贱命，也算有所归依。”

    “你！”

    道川愤然转身，看向杨昭。

    “妄自菲薄，你与他同属人族，不过是有无能力之分，何需如此作贱自己？”

    “先生，奴家生来便是婢女，一生都在低谷之中，若得人青睐，哪怕有所目的，倒也不枉此生来过。”

    道川紧握双拳，却也无可奈何。

    “您与我不同，想来也是无法理解我的苦衷。被人爱过，总好过，一直在那泥沼之中……”

    道川忽而呆滞住，闻听此言竟也失语。

    “你……”

    “先生也是出于好意提醒于我，我理解先生。但奴家，还是选择相信陆郎。”

    道川摆手，不禁摇头叹息。

    “情之一字，当真难解啊……”

    此时，宋宇恰好带着陆识出现在破庙之前。

    道川双目睁开，身影瞬间闪至陆识跟前，怒视着他。

    霎时间仙人威压迸发，压得陆识跪倒在地，也使得一旁的宋宇被禁锢在原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说！把你最初接近杨昭的目的还有打算，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如有隐瞒，本尊要你度不过那轮回，此生都在这负情与阴谋之中煎熬下去！！”

    陆识想要抬头看那人面孔，却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你，发什么，疯啊！道川！”

    宋宇在一旁身受牵连，道川看他一眼，才缓缓收去威压。

    杨昭的身影出现在破庙门口，却并没有踏出那门口。

    陆识见到杨昭，但却是一副灵魂状态。

    惊喜与自责涌上心头，再抬头对上道川冷漠的神情。

    他缓缓垂下了头，额间贴上地面。

    跪拜在道川面前，同样也跪在杨昭面前。

    “是我，对不起小昭……”

    “我……我为了修为精进接近于她，想要她身上那纯净的元阴……我才给了她那鬼灵玉，滋养阴气……我……”

    道川冷眼相视。

    “本尊最恨负情之人！”

    宋宇站在一旁不敢言语，令道川如此生气的，他也是头一次见到。

    最恨负情之人，莫不是他……

    杨昭见到陆识交代，一时间也有些不可置信，缩回了破庙，依靠在门边。

    陆识缓缓抬头，看向道川。

    “可是我……我才发现，我真的已经……爱上小昭了……”

    陆识这才将一切娓娓道来。

    自他与杨昭相遇那天起。

    在县城里的集市上，他一眼便看见了那跟在一户小姐身后的杨昭，他看出了她是阴时阴刻所生，身负极为纯净的元阴之力。

    于是他化作书生，故意制造了与她的初次相遇。

    但那一次，那户小姐碍事，匆匆将她唤回，阻碍了他与她的沟通。

    后来他打听到，她所在的那户人家即将召开诗会，广邀才子共赴诗会。

    于是他再次乔装，入府赴会，果然再见。

    那一天，他得到了靠近她的机会。

    他发现她心思单纯，为人开朗好，性格很是喜人。

    但他也得知，她的境遇并不好，小姐刁蛮，她时常受到牵连。

    于是，他告诉她，他会为她赎身，待到他功成名就之时。

    起初，只是为了安慰她的玩笑话。

    但随着之后的相处，他发现了她的真心，也见到了她的真诚。

    于是他忍不住，一咬牙便决定了送出那会带来灾厄的鬼灵玉。

    阴时阴刻的人配饰鬼灵玉，将会得到滋润和供养，但同样，也会受到灾厄的诅咒。

    他想，在她成熟之前得到她，或许就能有所了断。

    但她却把那鬼灵玉视作了交于她的定情信物，更是百般珍惜。

    甚至有一次，玉使得她家小姐所见，问她索取，她都百般呵护，死不肯让出。

    他在远处观察着一切，始终不曾插手过她的境遇。

    起初，他只是为了让她助自己修行。

    但那一晚，他再见她，她却扮得精致，样子有些动人，询问起，她说，见他的话，好看些会让他更留念的……

    他被打动了……

    在那夜月下，望着她动人的样貌，还有她藏于衣袖间的乌青伤痕。

    还从未有人，这般重视于他……

    回去之后，他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他闭了关，思考起自己的行为。

    时间过去数日，期间他与她的相处时光却越发清晰于他的脑海，如何去除都是无解。

    他这才发现，他似乎真的爱上了这个凡人。

    修士与凡人，似乎走不到一起的两种人……

    他终于破关而出，决定了要与她相守此生，直至她死去……

    可是，待他来到县城，却发现一切为时已晚。

    山匪袭城，百姓死于掠夺，连那户人家都无一幸免。

    他发了疯似的寻找她的气息，却不论如何都感应不到……

    于是循着感应，追寻起鬼灵玉的踪迹。

    随着时间流逝，他越发察觉到，她已经出事……

    是鬼灵玉带来的厄运……

    自责，悔恨，还有无能为力的感觉，折磨着他。

    于是他遁入了心魔，变得嗜血好杀。

    杀光了一窝又一窝匪患，只为寻得痛快，还有一丝丝心安……

    他能隐约感觉到鬼灵玉的所在，却始终不能得知其正确方向，应是自身修为太低的缘故，于是杀人夺宝，修炼，便是他这几年的日常。

    他也因此受到了通缉，四处躲避修士们的追杀……

    直到刚刚，碰见了宋宇，才得知杨昭与鬼灵玉的东西。

    但他已经无心鬼灵玉了，而是更多担心杨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