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某某，我们A市第二交警中队的同志，昨天下午四时许，于执勤过程中在A市中心医院附近被一辆肇事逃逸车辆撞飞，确诊脾脏破裂、颅骨骨折，生命危在旦夕。但在被送入医院抢救过程中，因为麻醉师打开了‘神药’，该同志瞬间完全恢复，堪称奇迹。

    经过问话，赵同志对情况一无所知，在场的医护人员，也完全不知道‘神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在赵同志进入医院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天师和他有过短暂的非肢体接触。

    相关的录像视频，昨天傍晚大家都已经看过了，当时我们派去布控的一线人员颜宁宁也在电梯里，和天师贴得很紧，但颜宁宁同志报告，当时天师手里空无一物，另一只手甚至搂着她的腰……”

    “许某某，男，XX17年生，7岁，去年查出患大脑胶质瘤，医学上属于不治之症，有B市和C市两家大型医院的诊断证明。

    根据三队昨晚上的报告，该患儿使用过疑似‘神药’后，今天凌晨1点12分，经由A市中心医院肿瘤科和脑外科的紧急联合会诊，并通过两次核磁共振和脑增强CT检查确认，其大脑病灶完全消除，脑脊液检查也显示结果阴性……”

    “另外根据三队的报告，‘神药’无法被手机镜头捕获，拍摄后照片上无法显示。但是我们疑似拍到了天师的踪影，这是三队队员周国豪用自己的手机拍下的画面……”

    早上8点出头，A市府前路38号2楼，搜神任务指挥中心全体人员汇合，郑重听取关于昨晚布控行动的报告。

    此时中心巨大的屏幕上，昨晚上周国豪拍下的视频，正在被用0.25倍的极慢速回放。

    画面中的主角，动作明显有些生涩和笨拙，可即便如此，在短短不到十秒钟后，他依然顺利升空，而后翩然飞进夜空，一夜黑衣，消失在了漫天漆黑之中。

    视频最后的画面，在三次循环播放后，被按停在“天师”踏空而去的背影上。

    指挥室大厅里一时间寂然无声，落针可闻。几乎每一个成员，眼中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是真的没想到，这次任务居然不是扯蛋……

    会飞……

    这个世上，竟真的有人会飞！？

    “中心医院这座住院大楼，高度大概在七十米左右，看他最后的飞行高度，应该超过一百米，飞行速度，至少在每秒二十米以上，也就是每小时七十公里以上……”

    王永正背负双手，低声念道，“这个速度，倒是谈不上快，不过他到底最快能达到多少时速，最高能飞多高，最多能飞多远、飞多久……”

    “队长，这没法布控的吗？”底下有人打断道，“我们也不可能专门搞个卫星，或者退一步讲搞一堆无人机盯着他吧？这不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屋内众人纷纷点头。

    随即又有人插话：“队长，我认为这个天师的道德品质水平，已经很明显了。

    根据这几天我在网络上的大样本调查结果，超过六万名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男性都表示，他们如果有了超能力，第一件事就是去杀仇人全家，占到大约28.36%。

    然后排第二的选项，是尽快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后昼夜不停地发生性关系。达到26.38%，而且这个选项比例一直在升高，估计今天就能排到第一去。

    排第三的，是要去第三世界国家或者民间情绪较大的国家作威作福，最多的是要去J国和K国，以及拉美和东南亚的一些三不管地带，还有比较少量的人，说要去解决BY冲突。解决完冲突后，他们就在要当地搞种族清洗运动，占到大约15.63%。

    第四是要颠覆当前社会。主要动机和原因，是针对一些媒体近年来热炒社会不公现象。另外还有少数人，疑似是本身就存在一定程度的精神和心理问题，这部分人我们已经标记下来，把相关资料发给各地的维稳部门了。这部分人相对来说占比就小很多，只有5.64%。

    然后排第五、第六、第七的，分别是要当利用超能力在国内当地方豪强，要尽快实现财富自由后躺平，以及加入国家有关部门伸张正义，占到4.67%、4.32%和3.12%。

    排第八的是要当大侠赏善罚恶，主要是想杀光所有的地痞流氓、混混恶棍还有人贩子，占2.13%，第九是要去火星和月球等外太空区域搞点高科技，占到1.98%；第十是要维护世界和平，当世界警察，只要国家有需要，时刻愿意用血肉之躯为国家扛核弹，这个点赞的人很多，但首选的人不多，只有大概0.92%……

    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一些很变态和恶毒的想法，我就不在这里细说了，全都包含在了‘其他’里头。最后在不到10%的其他里，才有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人，首选提到了帮助弱势和困难群体。也就是说，像昨晚上那位天师那样的年轻人，从统计分布上看，一百个里头也不到一个。而且这还是建立在理论统计水平上的数字，如果真让这群人有了超能力……”

    “国家的人口问题就解决了。”角落里，郭怀群坏坏地冒出一句，“踏马的这群小崽子，二十啷当岁，除了裤裆里的那点事，他们还能想什么？”

    一群人齐刷刷望向郭怀群，但居然也没人反对，反倒附和起来。

    “是啊，这个年龄段，正是荷尔蒙爆炸的时候呢。”

    “说幼稚，又懂点事理了；说成熟，搞不好连脑子都还长全……”

    “有了超能力，估计就是一群刚脱盲的野兽，性和暴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前两项占到一半以上，很合理。别说这群年轻人，就算把调查年龄提升到三十岁以上……”

    “三十岁不可能！三十岁以上，好多人都有心无力了。”

    “对啊，三十岁以上，应该就是是稳妥的生活方式为主了吧。什么拯救世界、乱七八糟的，我就想现在马上退休，每天混吃等死。”

    “你也这么想？我也是啊。”

    “我也是啊……！”

    指挥中心里的气氛忽然活跃起来。

    啪啪啪！

    老王听得青筋都在跳，忍不住拍拍桌子，拉下脸道：“让你们来开会，不是叫你们来许愿的！超能力……想得倒美！”

    “王队，万一搞不好真能量产呢？”有人反驳道。

    “那也是以后的问题！”

    王永正沉声道，“至少现在，我们发现的真实案例只此一例。如果什么时候出现第二例了，到时候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晚。而且相关的预案，恐怕上面已经都在做了。这些问题现在根本不需要我们这些人来操心。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什么？我们现在的任务是……”

    老王眉头微微一皱，停顿了两秒：“刚才这个话题，是谁展开来说的？”

    “是我，是我。”做统计的人赶紧举手。

    王永正怒问道：“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赶紧解释：“我的意思就是啊，既然天师的道德水平这么高，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更主动一点，不要有那么多顾虑了？我们完全可以主动暗示他，我们愿意跟他展开更有效的、更开诚布公的对话？如果他还是存有戒心，我们的手段也可以略微激进一点。比方找人陷害他，生活上找他麻烦，让他抓紧把他的攻击性全都暴露出来。”

    “胡说八道！”王永正直接打断，“万一他情绪失控，召唤个地震，召唤个台风，召唤个流星雨，造成的损失你来负责吗？”

    说话的人立马噤若寒蝉。

    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指挥室里才有人用很弱鸡的声音，娇娇俏俏地，小声说道：“队长，我有不同意见……”

    所有人朝说话的小弱鸡看过去。

    颜宁宁鼓起勇气道：“昨天楚思……天师被人捅伤，我看他的情绪，一直都是很稳定的，而且从我送他到医院检查，再到后来送他回公司，他全程一直都没有生气，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甚至连提都没提伤他的那个人一句。”

    王永正反问：“所以呢？”

    颜宁宁小声道：“所以我觉得，我们就算方法上再稍微过分一点，他应该也不至于牵连无辜的人的……”

    “对，我同意。”另一个中年人接道，“现在天师的身份可能性，虽然已经无限接近100%，但只要他自己不承认，我们也奈何不了他。所以现在的局面下，我们想要让他坦白所有的秘密，无疑就只剩下两个办法。就是要么他现场使用给我们看，要么他口头坦白。

    但是口头坦白，也可能是假的，他说他会召唤小行星，我们就信他会吗？他说他能一拳打爆太阳，我们也信他吗？只要他还有自我保护意识，不肯摘下他的蒙面套装，我想我们就不可能通过谈话，套出他的具体能力和能力的具体上限。

    所有归根到底，只有让他主动现实示范，我们才能获得关于他的详细情报。

    可这样不就绕回来了？他不愿意主动配合，又怎么叫他示范给我们看？所以说到底，我们想要弄明白他的能力，就只有偷拍一条路。而想要拍到，就要逼迫他使用能力。

    所以王队，我认为在不造成较大社会影响和危害群众财产生命安全的这个前提下，适当地调动情绪，这个方法是完全可行的。

    因为这个人显然本质不坏，甚至可以说，是个难得的好人，所以……”

    “所以好人就可以拿枪指着？”郭怀群忽然插嘴。

    话音落下，指挥所里的其他人，看老郭的眼神就微微变了。

    几个意思啊，这么替超人说话？

    你是超人同伙咋滴？

    王永正不由眉头一皱，严肃地问道：“郭怀群同志，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情况，没跟我们报告过？你是向组织隐瞒了什么情报吗？”

    “没有。”郭怀群正色回答，“我只是单纯地认为，我们不该对一个……这样的人，使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尤其这么做的后果，是完全不可预知的。

    天师和我们现在甚至不能说是同一个物种，昨天他焕发人性的光辉，隐瞒身份，做好事还不求回报，那是属于我们和被救者的幸运。

    但如果我们主动去破坏现在这样和谐的关系，故意去挑动他的某根神经，让他对社会产生负面的情绪，在我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制服他的情况下，我们最极端地去想，有没有可能，将会有几十万、几百人要被牵连进去陪葬？

    王队，年轻人的想法，可是一时一变的。今天阳光灿烂，明天保不准就大浪滔天。超人的心，是天上的云，咱们可指不定，哪一朵突然就会下雨、下冰雹……”

    郭怀群深深看着王永正。

    王永正没说话。

    指挥室里只有一个杠精反驳：“其实哪朵云会下雨，现在已经可以预测了……”

    然后压根儿没人搭理他。

    王永正沉默片刻，反问郭怀群：“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才最好？”

    “很简单。”

    郭怀群道，“王队，我认为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装傻。我们只需要盯着他，如实地记录他做了什么，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在他主动透露出愿意交流的信号时，再主动登门交流就行了。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只要不让他对我们产生厌恶，我们的工作就是成功的。如果能让他对我们产生好感，产生信任，那就是工作的巨大成果。

    不然的话，我们贸贸然胡乱行动，轻则直接失去一个利国利民的神仙，重则收获一个毁天灭地的魔头。我不相信，上头会愿意冒这个毫无意义的风险。

    而且在天师还对我们保持善意的局面下，他到底有什么能力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和他成为朋友，再以朋友的身份，借助他的力量来实现我们的目的。

    所以我坚决反对乱来，不仅不能乱来，还应该将所有影响到天师情绪的因素，抓紧全部处理掉。比方那个宋佳倩，我建议直接枪毙。”

    说完，指挥室内所有人全都安静了。

    草泥马……

    我们还以为你是保守派，没想到你踏马直接是个疯批！？

    “咳……”

    王永正也有点懵逼，轻轻一咳嗽，说道，“枪毙……说得有点过头了，不至于啊……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你的这些意见和建议，我会向上级汇报。那今天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大厅的监控镜头里，楚思已经离开家门，朝着小区外走去。

    王永正连忙道：“颜宁宁同志，你该去执行任务了。天师那边，继续以保持他的良好心情为工作原则，你每天的报销额度，提升高两百块，中午带天师吃点好的。”

    “哦……”

    颜宁宁小声答应，想到刚刚说错了话，赶紧溜走。

    王永正又对郭怀群道：“郭怀群同志，你跟我来，其他人各归各位，散会。”

    郭怀群急忙跟上王永正。

    两个人出了指挥室大厅，走进一个小房间。

    没一会儿，房间里的电话视频画面一亮。

    画面里露出一张严肃但和蔼的面孔。

    郭怀群见状，蹭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喊道：“首长好！”

    “你好，我们人到齐了，就开始吧。”

    “这个天师的情况，根据我们的初步研究决定，目前应以观察和保护为主，不要妄动，一切静待他主动向我们释放信号、或者是向我们提出明确的要求，我们这边，最多只提供一个联系的渠道。你们A市一线队伍这边，这几天，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多余动作吧？”

    王永正和郭怀群对视一眼。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王永正疯狂摇头。

    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