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神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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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 空等百年

    天色破晓,我便起身准备动身了,临走前给了老头一个信封,要他交给城主,对这老头还算满意,或者说对他的酒还算满意,便写信让水居帮一帮这老头。

    俗事已了,我便出城儿去。

    水居站于城楼,目送我离去。

    多少年了,山下的集镇还是那样,不温不火,除了一些外面世界的新鲜物,更多的是山里人挑来的山货,以草药为主。

    那个异乡人开的客栈原址上又开了家客栈,但已经跟先前的没什么关系了。

    人世三百年,就已经足够将三百年前的人和三百年后的人做一个完整的分割了。

    看到药材小辛,买了些,放嘴里嚼了嚼,入口甜,回味苦,等苦都尽了,舌尖又隐隐地泛甜,连带着口中津液也甜了起来,甜味丝丝入喉,一直到我进了山村。

    咎无和婉清在我和小辛住过的屋子附近盖了木屋住下,每年都会替我给小辛和七叔填新坟。

    我问他们怎么找到小辛和七叔墓的,咎无说不知道,冥冥之中吧。并且开玩笑说,毕竟她可是他的师母,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婉清已经生出了五尾,力量更加强大了。

    但从来也没有施展过她的力量,她说她都把咎无的心磨平了。

    咎无听完,半开玩笑的说,天地还没有大变,他还不是时候出山。

    进屋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半人高的雕像,像极了小龙。经我询问,才知道果然是。

    “这傀儡也没什么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小源,还给他。”

    我说:“整个西海都是她的,她还看得上这么个小玩意儿?”

    说完,我给他们讲起了这些年我们几人的事。

    听完不胜唏嘘。

    倒是婉清心思玲珑,开玩笑说:“哪天混不下去了,就去找那小家伙混,她可是欠了我好几顿饭的,吃我的嘴软。”

    “哈哈哈哈。”

    我好奇地问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就这么一直住着,不怕山里人奇怪?他们可是一直……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我当年不也是不老不死地在山上过了那么久?

    山里人住的散,人和人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关联,又何必去问太多?

    这点,山里人活的甚至比修士还要通透。

    那天夜里,咎无陪我大醉了一场。

    我取笑他:“这么大年纪的人,酿的酒这么差呢?”

    咎无赶紧解释:“是婉清酿的,他酿的早喝完了。”

    被婉清过来踢了一脚。

    唉,真好啊,要是小辛还活着,我们会是怎样的神仙眷侣?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咎无,但都不太重要,随着酒喝到肚子里,消化不见了。

    月上中天,酒上心头,咎无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准备试一试打破这个世界的壁垒,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咎无听完连声哀叹,频频邀我喝酒。

    “看来我们的师徒缘分就此尽了。”

    我将空酒坛子砸向了咎无,说道:“你师父我还没死呢?怎么就尽了?”

    说完也有些怅然,我这一走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跟这个世界彻底地告别了?我还能回来吗?

    但我还是勉励咎无:“好好活着,有朝一日我打破封印,破入仙界,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

    咎无也是连连点头。

    此后我们再没有多说什么,一个劲地喝酒。

    我们一直喝到太阳东升,才在一阵清风中躺地睡去。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婉清贴心地为我们准备了醒酒粥。

    喝完粥,我便招呼咎无该干嘛干嘛去,我要到处走走了。

    咎无说:“山里人能有啥事,无非是屋前屋后的几分地。”

    循着蜿蜒的小路径直上山,多少年过去了,山里人上山还是走的祖祖辈辈留下的路。山路有时会被野草遮蔽,但很快又会被踏出来。

    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七叔当年带我坐过的青石台。

    坐在青石台上,看着数百年没有变化的大山,青山催人老啊!

    有时候不禁会想,或者成仙某种意义上就是如同青山这般没有了生机吧。

    许久,我才离开了青石台。

    那个七叔带我歇脚的茅屋还在,被山里人修了一遍又一遍,上山采药的人依然还会在这里歇脚。

    我赶到茅屋时,正逢天降大雨,两个身披蓑衣的半大孩子也赶了过来避雨,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

    我将怀里还没有吃完的药材小辛都给了他们,他们连连感谢。

    孩子说,母亲早逝,父亲重病,他们兄弟二人只能上山采药,换些其他治病的草药维持父亲的生命。

    雨停后两个孩子在泥泞的山路上继续蹒跚而去。

    我忽然想再去昆仑仙境,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他。

    但是当我再到那个洞口时,洞口已经没有了幽光,我跳下去很快就到底了,洞里漆黑一片,阴暗潮湿。

    连昆仑仙境的入口也变了地方了吗?

    没有答案。

    深渊之界对于我而言又多了很多的问号,无解。

    回去后,我告别了咎无,说我准备到处闲逛一番,随时准备打破封印。

    咎无不舍,想要跟随,被我拒绝了。

    临走前,我对他说起了与蛇君的三百年之约。

    并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有机会去帮帮承山,这个世界我认识的人不多,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那以后我便在人间毫无目的的游荡,月残之日,星辰璀璨,我都会尝试打破封印,但空中没有丝毫变化。

    第一个一百年中我出手了一千多次,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第二个一百年,我只出手了六十多次,同样,尽是惨败。

    但我又收了个徒弟,是一个在大雪天中快要被冻死的婴孩,被我救起。我只以凡人之术教之,他只过了三十多年,就死在了一场战乱中。我埋葬他后。继续毫无目的地漂泊。

    第三个一百年,我只出手了一次,依然是惨败。

    我就这样空等了三百年,三百年无果而终。

    三百年后再次来到了十方城。

    三百年的休养生息,十方城又恢复成了数百万人口的大城。

    知道我的到来,拟楴带着一行人过来迎接,但是原本的那几人,此时已经剩下了三人,除了远走的承山,其他人都大限到来,无力回天。

    拟楴也是垂暮之年,步履蹒跚地将我迎至宫中,说起承山,老泪纵横。

    看着一路走来的弟兄一个个老死在岁月里,承山不甘,垂暮之年走出了十方城,要去最后一搏。

    若是没有突破,应该早在两百多年就已经死了。

    拟楴再也没有精力陪我歌舞酒乐了,吩咐了他们的后人酒宴作陪。

    宴席上,我摸了摸腰,腰间空空,两袖空空,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来送给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