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猛地抬起头，那两道明显地泪痕，还挂在她的脸上，她愣愣地看着方寒，嘴角微微抖动，再也忍不住那汹涌地泪水，肆意地顺着泪痕潸然而下。

    方寒的这句话，终于让她将压抑的情感爆发出来。

    哭，让她发泄，但她的心却痛上加痛。

    因为她也喜欢他，而他却只剩下了四个时辰。

    她……不舍。万般地不舍。惟有哭，方才能发泄出她心中那一丝的痛。才能让她的心舒服那么微微地一丝。

    “我……我也……我也喜……我也喜欢……你方寒！我真的……喜欢……你！”肆意放声发泄着心中痛意的碧瑶，随着泪水，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埋藏在她心中的话。

    听到碧瑶的话，方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微探手臂，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秀发，目光飘远，望着清国的方向，缓缓说道。“今生得你这一知己，虽死无憾。”

    碧瑶闻言，眼中露出一丝落寞，却又起了一丝执拗。“我今生只嫁你一人，你若成了他人傀儡，我便终身不嫁，求仙问道，拥有通天法力后，再将你从那人手中抢回来，让你恢复意识。”

    “我信你。”

    方寒听到碧瑶的话，将环住她的手紧了紧。

    碧瑶听到方寒话，沉默了许久。缓缓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方寒的眼睛，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两个字。

    “等我。”

    方寒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若有所指地说道。“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顿了顿，方寒看着碧瑶的眼中露出了少有的温柔。“陪我看一看日出吧。”

    “恩。”碧瑶乖巧地靠在了方寒的肩膀上，顺着方寒的目光，看向了东方的白日山脉，那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

    二人一时无话，静静地等待着破晓的黎明。

    片刻之后，方寒顿了顿，看着日出的方向，开口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舍身救我？”

    “因为那柄匕首……是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纯粹的礼物。”碧瑶轻抚了一下秀发，眼中依恋之色愈浓。

    方寒默言，他不知该说什么，正如碧瑶之前说的，对于她这种天生桃花之体的人，从出生起，便被太多的人觊觎，所有人都会把她捧到天上，她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真心。

    没有人是真心且纯粹的喜欢过她，相比之下，方寒觉得碧瑶比之自己，更加的孤独与寂寞。

    沉默片刻，方寒的眼中闪过一丝没落，将话题岔开。“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么？”

    碧瑶闻言，伸出玉指在自己的脸颊上滑过，顿时她的面容完全变样。

    一个比现在这张吹弹可破的绝美脸蛋还美上三分的面容，浮现在了方寒眼前。

    这绝美的面容，看的方寒都有些痴了。

    碧瑶见方寒看到自己真容后的反应，满意地笑了起来。玉指再次滑过脸颊，恢复了碧瑶的相貌。

    “我叫时柔。”

    方寒回过神后，点了点头，二人望着日出的方向再次沉默。

    缓缓地，一丝光晕隐隐透过白日山脉，欲要闪现而出。远处的天边，也因此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

    “我要走了。”沉默中，方寒突然开口。

    “恩？”听到方寒的话，时柔猛然坐直身子，疑惑地看着方寒。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相比于成为意志湮灭的傀儡，我更想……拥有自由。”方寒静静地抱着时柔，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他知道，这是改不了的结局，只有让姜离化作干尸，这场戏才能真正剧终。

    “很抱歉，不能等到你将我救出的那一刻。”

    说话间，黎明的破晓已经穿透了天边的云朵，一丝晨光照射在了方寒的身上。欲让方寒消融地白烟应光而起。

    顿时一阵血光从方寒的身体中飞出，欲要将他保护起来，避免阳光的侵蚀，但是方寒却强咬着牙将这阵血光吸回体内，任凭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灼烧自己的身体。

    强烈的剧痛，灼烧着方寒的意志，直入他的内心。但他却仍带着一丝微笑地看着时柔。

    “若是死可以换取自由的话，那么我选择前者。”

    “你……”时柔猛然起身，张开双臂，站在了方寒的身前，竭力地为他遮挡着阳光。

    “时柔，成全我……好么？”方寒探出手臂，轻轻地牵住了时柔的手，柔声问道。

    时柔看着身上冒出丝丝白烟的方寒，紧咬着嘴唇，目光中似有挣扎，她不想让方寒就这样死去。

    但她喜欢方寒。她尊重方寒最后的选择。深吸一口气，时柔终于转过身，坐在了方寒的身旁。她的眼中满含泪水，但她竭力地保持着，不让它们坠落哪怕一丝，让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她牵着方寒的手的手，却攥的更紧了。

    “那人……姓甚名谁？”

    方寒笑着摇了摇头。血色蝙蝠？黑色光晕？还是那巨大的尸体？

    就连他都不知道这一连串事件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又谈何找谁报仇？

    或许是那幕后推手的仙人？

    只是谁有知道呢？

    “不知道这么死，会不会有机会投胎转世。”方寒强忍着日光灼身的剧痛，脸上浮出一丝微笑看向了时柔。

    “若你投胎，一定要来找我！”时柔的眼湿了，哽咽地说道。

    方寒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若有来生，定会娶你！”

    说着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似约定来生一般，方寒手上虽被朝阳灼烧出丝丝白烟，也没有让两人松开哪怕一丝。

    此时的太阳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照射在方寒身上的日光，陡然增多了许多。

    “陪我……看完剩下的日出吧。”方寒眼中已被日光灼出了黑点，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但他还是紧紧地抓着时柔的手。

    时柔眼中噙着泪水，沉默地点了点头，与方寒牵着的手越加用力。她害怕放手后，方寒便会永远地离她而去。

    太阳逐渐升起，方寒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明显地消融，且这消融的速度越变越快。不消片刻，他成了一副皮包骨的存在。

    此时的他看上去，枯槁异常，狰狞恐怖。但时柔抓着他的手，却更紧了。在她眼中，不论方寒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他。他都是……方寒。身为凡人，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方寒。

    被烈阳炙烤成干尸一般的方寒，现在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脑海中一片混沌，呼吸变得十分困难，下意识地嘱咐道。

    “我……死之后，千万不要……露出与我有关的……任何信息，我……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

    在意识混沌之际，方寒脑中唯一划过的念头，便是让时柔保护好自己。他怕有人会为了得到自己的秘密，从而伤害到时柔。这是他现在唯一害怕和担心的事情。

    因为姜离，一定会担心，时柔的安危。

    “我……我……答应你。”时柔用力地咬着嘴唇，连嘴唇被她咬出了殷殷鲜血她也不知，强忍着心中的痛，用力地点了点头。

    得到时柔的保证后，方寒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带着他的头脑也在这剧痛之下，稍稍清明了一丝。

    “三魂七魄中，既然我已经把天冲，灵慧两个阴为天魄归于洗业海中，帮助黑虎他们投胎转世。若是日后真有人因我的原因找到时柔，我……”

    想到这里，方寒从碧瑶手中拿过自己的贴身匕首，又将自己的气魄，力魄，中枢魄三个阳为人魄，灌入其中，顿时这匕首上血光一闪，似有流光划过。

    “送给你。”方寒强忍着剧痛，对着时柔勉力笑了一下，将匕首放在了时柔手中后，望着那已经完全升起的朝阳，一丝微笑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昔日幻景，闪现于方寒眼前，看向枉生山的方寒，一字不差的复述着姜离，曾在他眼前说过的话。

    “不管你是谁，做下了这么大的局，让我成为了血魔妖，现如今我借用烈阳之力将体内魔血烧干，又将魂魄散出，我看你如何来取我这具残尸！”

    随后这丝微笑变成了畅快地大笑，响彻这惊墨崖之上。

    “不论你是谁，注定终将空手……而归！”

    方寒大笑着，骄傲的将头微微扬起，正对着那高升的朝阳，他的眼中，多了一丝解脱。

    “日出，好……美。”

    日光的灼烧，已经将他彻底变成了一具枯槁地干尸。他的双眼，已然失明。脑中昏沉，渐渐失去了意识。

    “我姜离以死明志，永生永世，不会为奴……为仆若有来生，我必将封天破地，主导自己的……命运！”

    “之后，姜离不知怎么会复活，继续他接下来的故事，而我却要离开这里，谱写属于我的传奇……”

    思绪划过脑海，划过的还有他最后一丝生机。

    自此，姜国的三皇子，拥有常胜将军，不败方寒之称的姜离，彻底死在了时柔的身旁。

    这场戏，也于此，渐渐暗淡，天空，出现裂痕。

    裂痕加剧，遍布于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就算如此，他们的手，也没有松开哪怕那么一丝。

    而方寒，也渐渐从姜离的身体中，超脱而出，只是时柔仿佛看不见他一般，仍旧紧抱着姜离的尸体哭泣。

    “姜离……”

    感受到了方寒最后一份生机的逝去，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从她的口中彻底响起。

    “或许我们会再次相遇。”

    方寒，伸出手指，轻轻牵向时柔的手，不出意外，他抓空了。

    “哎……”轻声叹息，方寒的眼中，闪过无奈之色。

    但他还是选择，轻轻拥抱向了时柔，即使，他们相互触碰不到。

    “姜离……是你么？”

    突兀的，时柔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看到。

    一滴泪水，从时柔眼角，失望滴落。

    方寒却不知道，业力珠内的如烟，此时却已长泪湿襟。

    “为什么，我会突然流泪？为什么我的心会痛？”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阵温暖，似有一宽广的胸膛，让自己倚靠。

    “方寒……是你么？”

    ……

    时柔默默地抱着姜离的尸体，眼中满是爱恋，她的眼角挂着泪痕，可是她的嘴角，却莫明的带着微笑。

    “不用来生，我也……嫁你！”

    时柔轻轻地摩挲着姜离干枯的面庞，缓缓地俯下身子，闭着眼，用力的吻在了方寒的唇上，只是她的泪，却不停的流下……

    许久，许久。

    泪止，唇分。

    时柔默默地将姜离葬在了惊墨崖上，这个让他一战成名的地方。

    为了怕他人打扰方寒的安息，她在碑文上仅写了八个字：碧瑶夫君……阿巴之墓。

    姜离与她定了来生，她却与姜离结了今世。

    这是她对自己做的决定。与姜离无关。在方寒为她化身妖魔的那一刻起，她便做下了这个决定。

    若今生她只能嫁给一个人，那此人非……方寒莫属！

    把方寒安葬好后，时柔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紧握着方寒送他的血匕，神色变得异常冰冷，再无一丝笑容。

    “从今起，我便会刻苦修行。日后必当杀了那欲要让我夫君成为分身之人。”

    “我要成为绝世之修，方才拥有将夫君复活的可能！”

    时柔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看向了仙琴古宗的方向，脚下剑光一闪，御剑而去。

    “我要，变……强！”

    世界，彻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