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叔！”

    祝十一看了一眼已经气绝的祝根山，猛地将手中火把扔在船上。

    “噗！”

    小船上瞬间火起。

    “弃船！”

    祝十一话音刚落，幸存的村民纷纷跳入水中。

    一条条小船化身一个个火炬，冲入狭窄的星月溇内。

    首当其冲的就是正要驶出星月溇码头的倭寇船“赤鬼丸”号。

    这既是一艘倭寇船，也是一艘往来大明、倭国的走私船。

    赤鬼丸与三艘火船迎面相撞。

    火焰熊熊，瞬间将赤鬼丸包裹。

    船上光腿只穿兜裆布的倭寇惊恐万分，狼奔豕突，不少人被火海吞噬，发出令人牙酸的绝望嚎叫；噼里啪啦的爆鸣声中，很多人慌不择路，跳下船舷生死未卜。

    火光映照下，星月溇一片血红。

    仿佛连水面都在燃烧。

    大火很快蔓延到旁边两艘大船，三艘船慌不择路撞在一起，将本就狭窄的航路彻底堵死。

    “完了！全完了！”

    站在岸上的祝家老二祝良伦呆呆看着面前一幕，额前头发被火苗撩拨，一半胡须也被烧没，显得狼狈至极。

    “祝桑，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几名着甲的东瀛武士护持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气势汹汹地与祝良伦对峙。

    “吾父乃水户藩藩主德川赖房，吾祖乃日本国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汝欲何为？！”

    十六岁的德川光国有些气势不足地吼道。

    少年人因为好奇心，一时冲动跟随家族朱印船来到大明，却不曾想竟会遭遇生死危机。

    虽一遍遍提醒自己“东瀛武士无敌”，德川光国仍忍不住两股战战。

    几欲失禁。

    祝良伦指着自己无奈苦笑：

    “难不成少将军以为是我祝氏在袭击自己的码头？”

    虽如此，德川光国对祝良伦仍不信任。

    他一边安排人召集幸存的倭寇、武士，准备冲出码头，一边又与亲兵互换服装、兵器。

    火势逐渐蔓延。

    岸边的货栈、仓库和灌木也被引燃，火焰如同疯狂的野兽般吞噬着一切。

    马匹嘶鸣，人类哀嚎。

    一派地狱景象。

    “快救火！”

    “快去把仓库里的丝绸搬出来！”

    在士兵们的喝令、驱赶下，船工们奋力扑救，顶着灼热的气浪冲入熊熊燃烧的火场当中。

    不少人皮开肉绽，发出痛苦的哀嚎。

    “轰！”

    木制仓库在大火中轰然垮塌。

    “六子！”

    “大人，快救人啊！”

    工人们声嘶力竭，兵士们冷眼相待。半晌后，陷在仓库里的十几名工人无一逃出。

    十几条小船从河道中驶出，将落水的祝十一、祝十九等人打捞上来，从熊熊燃烧的三艘大船空隙间驶入星月溇。

    “救命！”

    水中大量人影浮浮沉沉，多是祝家私军、倭寇，看着疾驰而来的小船，他们露出劫后余生的希冀。

    “噗！”

    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传来。

    一名头顶地中海，也即所谓月代头的倭寇不敢置信地看向刺入胸膛的长矛。

    “呸！狗倭寇，死有余辜！”

    班长齐小民狠狠啐道。

    几天前他还是田雄麾下一名普通士兵，“侥幸”成为被俘虏的一员。因为训练刻苦（军姿站得挺拔），被朱敏铖赏识，破格提拔为代理班长。

    只要杀敌数达到三个，成为正式的北伐军士兵，“代理”二字就能拿掉！

    “杀敌！”

    “不要管人头，大人不会亏待我们！”

    见有士兵想要割下倭寇头顶发髻用来记功，齐小民立刻喝止。

    “放箭！”

    在齐小民命令下，几名士兵点燃火箭，射向岸上。

    本就烈火燎原的码头顿时火势更旺。

    火焰炙烤，几乎无法立足。

    数百名祝家私军、倭寇、东瀛武士被人数更多的工人裹挟，杂乱无章地冲出码头。

    “咚，咚咚咚！”

    军鼓声响起。

    惊惶失措的祝良伦抬头看去，只见对面一片红色的海洋。

    “北伐军奉诏讨贼！”

    吼声震天。

    穿着制式军装的北伐军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

    举枪，射击。

    “砰！”

    “砰！”

    …

    祝家私军几乎毫无抵抗，纷纷哀嚎着中弹倒地。围着兜裆布、脸上涂着丑陋纹身的倭寇以及着甲戴盔、手持长刀的东瀛武士则驱赶工人顶在前面，呜哇怪叫着向军阵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不断倒下的工人，眼里满是不甘与希冀。

    在此时，新上任的二营长竟然停止敲鼓。

    军阵一时哑火。

    他额头上布满汗水，两只手不住颤抖，嘴唇嗫嚅，用祈求的眼神看向陈五。

    “愣着干什么，开火啊！”

    陈五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恨不得抢过他手中的军鼓来自己敲。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重机枪声突兀响起。

    在战场边缘观战的朱敏铖释放出99a，将12.7毫米重机枪子弹倾泻在倭奴头上。

    “噗！”

    人群爆出一蓬蓬血花，瞬间残肢断臂横飞。

    在足够的活力面前，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

    朱敏铖毫不吝惜子弹。

    一千发子弹打光，现场还站着的倭奴寥寥无几。

    陈五一把扯下二营长腰间的冲锋号。

    “嘟嘟嘟嘟嘟嘟~”

    号声起。

    “冲啊！”

    星月溇，祝氏走私船队覆灭！

    合州城内，祝氏也走到了末路。

    “崇祯元年二月，祝氏勾结倭寇，屠杀三山坳阖村176口…”

    “崇祯二年五月，祝氏勾结倭寇，屠杀十里堡74口…”

    “崇祯三年七月，祝氏海船冒充倭寇，袭击陈氏船队…”

    ……

    有关祝氏的罪行，以往在合州城内讳莫如深，然而今日却被大肆宣扬。

    大街上、茶楼酒馆中、青楼妓院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祝氏。

    一名名苦主站了出来。

    其中甚至不乏城中大族。

    “祝氏多行不义，今日招抚使大人只诛首恶，余者不咎！”

    龚世杰在纸上奋笔疾书。

    片刻后，他沉声命令道：

    “来人，将这些书信分别送往娄、刘、陈、赵员外府上！”

    不多时，更多有关祝氏的犯罪证据被几大家族呈到龚世杰面前。

    城内有关祝氏的恶评如潮水般涌来。

    “你可知我是谁？”

    城中一处点当铺，一向拿鼻孔看人的掌柜面对北伐军士兵，神态仍旧倨傲。

    “我管你是谁！”

    士兵一把推开掌柜。

    “我乃祝三爷的小舅子章愚！现在知道怕了吧？告诉你，晚了…”

    章愚话未说完就见眼前寒光一闪。

    当即身首异处。

    “章愚，逼良为娼，残害百姓，证据确凿！按大明律，当斩！”

    士兵看着手中的花名册，声音冷冽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