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买粮
一夜过去,平安无事。
肖天站在客栈门口,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自己安排了人手值夜。他回想起听说的那两个走商贩子的惨状,夜里睡熟时被人悄无声息地割了脖子,身上的银子和货物被搜刮一空。镇里的官差来客栈时那敷衍的态度,就那么随便晃悠了一下,啥结果也没查出来。
这命如蝼蚁的年头,普通人能多苟活几年,那真是上天开恩啦!
“东家,都打听清楚了。周公镇最大的粮行,是李记粮行,离着客栈不到半里的路。”张龙一路小跑着从外面匆匆赶回,边跑边挠着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急切:“不过,锁龙城的三月酿酒铺,先前一直是李记粮行的大客。”
同行之间竞争激烈,要是想造私酒,这三月酿老酒铺无疑是个难以逾越的坎儿。
“先去看看。”肖天眉头微蹙,神色凝重。
张龙赶忙点头如捣蒜,带着肖天几个人,使足了全身的劲儿推开围堵的人群,朝着镇头的李记粮行走去。
离得还有些距离,肖天就瞧见至少有二三十个身强力壮的帮工,各自背着粗实的棍棒,在那遮满草布的粮行周围如巡逻的士兵般来回走动。
粮商大肆囤粮,在这乱世之中往往是不祥之兆。
“东家,我进去问问。”张龙说着,一溜烟儿地跑了进去。
片刻之后,张龙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米商。
这米商走出来后,斜着眼睛淡淡扫了肖天两眼,便满脸的不屑,那三角眼眯成一条缝,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米麦一车十两,杂粮一车三两。”米商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尖锐刺耳。
杂粮一车三两,这价格比起平常,几乎翻了两倍。至于米麦,那价格更是高得离谱,这年头谁会傻到用米麦来酿酒啊。
肖天眉头紧紧皱起,犹如两条纠结在一起的黑蟒,说道:“贵了些哟。”
米商冷笑一声,嘴角上扬,满脸嘲讽,那表情仿佛在说“穷鬼也配跟我讨价还价”:“你要是嫌贵,自己去乡下收呗,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下次你再回来问,我就涨一倍,爱买不买。”
“我又不是只买这一次,咱们可以长期合作嘛。”肖天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说道。
“长期合作?锁龙城附近百里,我李记粮行的主顾多得能从这排到城门口,可不缺你这一号。”米商双手抱在胸前,那圆滚滚的肚子向前挺着,一脸的傲慢。
收粮囤粮,肖天心里跟明镜似的,附近一带的粮食差不多都被这些米商搜刮光了,再加上难民围城,粮食越发稀罕。
就算去下一家粮行,估计价格也低不到哪儿去。
“嘿,不买就滚!一个破落户,装什么大掌柜。”米商冷笑一声,扭头就走,边走还边撇着嘴,那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韩信气得眼睛瞪得溜圆,好似铜铃一般,伸手就要抽出哨棍,却被肖天死死地拦住。
也难怪韩信愤怒,价格贵了一倍不说,这米商的态度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牧哥儿,咱们咋办呀?”韩信咬牙切齿地问道。
肖天脸色阴沉,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三两一车,看这架势价格是谈不拢了,就算只收五车,那也得十五两,而且还得预留出十五两帮小婢妻陈若梦还债呢……
“张龙,附近的村子远不远?”肖天紧锁着眉头,目光中透着焦虑。
张龙摸着下巴仔细琢磨了一番,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东家,说远不远,可就怕有剪径贼。”
剪径贼,那可是心狠手辣的拦路劫匪。
这乡野之地,可比有官差巡行的镇子危险多了。
再说了,还不一定能收到粮食。
“喂,你等等。”
这时候,原本走进粮行的米商又慢悠悠地转了出来,脸上带着冷冰冰的笑,那笑容比寒冬的风还让人发冷,仿佛能把人的血液都冻住。
“破落户,镇子外十里的地方,有个粮棚,刚好有五车米粮。”
“然后呢?”肖天眯起了眼睛,眼神中透着警惕,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豹子。
“二十两,五车米麦粮。这价格,你去哪儿都找不着。”
肖天心里明白,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镇外十里的粮棚?估计是没办法了才低价卖。
“十两。”
“十五两。”
“十两,另外,你得给我立个公证,要是不卖,我大不了明天去乡下收。”
米商狰狞一笑,脸上的肥肉跟着抖动,犹如颤动的肥肉堆,“行,我不跟你这破落户计较。你可记住了,给了你公证,出了啥事都跟我没关系。”
肖天冷冷点头,“好说。”
有了公证,他觉得米商不敢作假,不然拿到衙门,就算能逃脱罪责,花的银子也不是小数目。
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五车米麦粮很难拉回望州。
但肖天没办法啊,就算买杂粮酿酒,这价格也让人头疼。而且离开李记粮行,不一定能买到。
“来个伙计,带他去拿粮。”
米商收了银子,立了公证,转身就往粮行走,那步伐迈得趾高气昂,仿佛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经过那满满当当的粮仓,米商露出满足的笑,又往前走了百步,才转身进了一个精致奢华的房间。
房间里,七八个媚态百出的花娘,像莺燕一样陪着酒,娇笑声此起彼伏,好似春日里的黄鹂鸟在欢唱。
“他买了?”坐在边上的一个瘦弱男人,笑着问道,脸上的表情透着阴险,那笑容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
“买了,今晚会死。”米商狞笑着坐下,伸出肥胖的胳膊搂住一个花娘,“我已经通知难民帮,今晚劫粮。”
“一个破落户,想伸手捞财,没办法,只能把他的手剁了。”
“他不该碰私酒。”瘦弱男人松了口气,“一个恶少,赚点刀口上的银子就行了,偏要学人家走商道。万成酒馆的王万成掌柜,也是个傻的,听说还预付了定金。”
“别管那个死鬼破落户,卢兄的三月酿,看来又能大卖一场了。”
“哈哈,好说。”
……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幕缓缓降下,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狂风呼啸着,吹得树枝“嘎吱嘎吱”作响,好似魔鬼的低吟。在周公镇外十里的地方,那个伙计总算是找到了隐蔽的粮棚。
肖天满心怀疑,这带路的小伙计绝对是故意拖着时间,连着指错了好几次路。
“韩信,揍他一顿。”肖天沉着脸说道,牙齿咬得咯咯响,那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韩信怒目圆睁,一把揪起粮行伙计,砂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狠狠捶了好几下,打得那小伙计鬼哭狼嚎,“哎呀哎呀”的惨叫声划破夜空,跳上马就往周公镇狂奔而去,马蹄声“哒哒哒”地渐行渐远。
“东家,有点不对劲。”张龙皱着眉头快步走过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粮食有问题吗?”肖天急切地问道。
“这倒没有,我都看过了,确实是好粮……但现在天这么黑,这么赶回去,恐怕要出事。”
天色一暗,连附近巡逻的官军都回营了。
“东家,要不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再赶回望州。”
“不行。”肖天摇了摇头,心里暗暗叫苦,犹如黄连在心头,“夜里留在野外,危险更大。”
“东家,那——”
“张龙,让兄弟们挂上马灯,哨棍绑上石皮,赶回望州。”
肖天早就知道这一路会有危险,但没办法,这趟粮食要是拿不到,误了时间,和万成酒馆的第一笔生意就黄了。
那也是个死。
“哥几个。”肖天咬着牙,紧紧握着哨棍,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蜿蜒的青蛇,“哥几个都是有种的好汉,我就直说了,这一趟赶回望州,每人加一两银子。”
“富贵险中求,拼着这胆子,过几年,咱们也是富贵老爷!”
五个赶马夫听了,都露出期盼又坚毅的神色,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荣华富贵。
“韩信,你打头车!”
一旁的韩信摩拳擦掌,翻身一跨,就上了马车,马鞭一挥,“驾!”清脆的鞭声在夜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