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强硬，有点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这么说话，这就是你的服务态度吗？”

    她说话的声音也大起来，似乎要靠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来向我施压。

    “东西不合适还不让退了，你们店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经理闻声朝这边走过来，我朝她的方向按按手，示意她别动，她停住了脚步。

    我看着眼前的人，正色道：“大姐，您昨天是跟着别人下单的，只看到了别人的试妆效果，自己并没有试，我当时有没有提醒过您，最好是自己试过后再决定？”

    她声音小了些：“你是说了啊，但是……”

    我打断她：“既然我已经提醒过，您还是一意孤行，非要直接下单，那货物售出后有任何质量之外的问题，都应该您自行承担吧。”

    “产品您已经拆封使用过，您要退货，货品无法二次销售，这是其一。”

    “货物已经离柜，就算有我家的收据，也不能保证您有没有拿其他渠道的货品来混淆视听，所以一旦离柜，非拆封一眼看出质量问题，我们从来都是不退不换的，这是其二。”

    我紧盯着她，想来现在她眼中的我有点咄咄逼人，但礼貌尚在，我已经很收敛了。

    她若就此罢休，我也愿息事宁人，反正明天又要重复，大不了一天试一种套路。

    谁知她听了我这番话，竟没有半点理亏的怯懦，反倒被激起了斗志一般。

    “啪！”

    她一把把随身带的挎包拍在我身边的柜台上:“我管你怎么说，今天我就是要退！”

    “本来我还想着，不能退的话换个色号马马虎虎也就算了，你这个态度，不换了，我今天就要退！这口红我不要了，把钱还给我！”

    同事们都慢慢围了过来，店里三三两两的客人也都在往这边张望，经理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我彻底炸了，这是直接撕破脸在店里撒泼啊，你横你就有理了？

    我也提高音量厉声责问她：“大姐，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后果不知道吗，您难道是不懂事不讲理的小孩子吗？您多大了？”

    经理已经过来用力拉住了我，直把我往她身后拽，一边不住口地轻声跟大姐说：“姐您别急，有事跟我说，我是这里的经理。”

    她看这架势，立刻像得了天书，仗起势来：“你是经理啊，你看看你们店员什么态度！”

    经理向旁边的同事示意，她们也赶紧上来要把我拉下去。

    我气得一腔火堵到嗓子眼，一边无奈地被往后拉一边喊：“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啊？你是买了支口红，又不是买了张嘴！人家试了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全说完，就有慌张的同事们手忙脚乱地要来捂我的嘴，我用力一扭头甩开。

    “你——”那大姐竟被我气得有点怔了，伸手指着我一时说不出话。

    “别吵了！”同事们都在小声制止我。

    行了，今天就吵到这里吧。我住了口，站住身不由她们继续拉我，挣开胳膊，径直向外走。

    她们见我休战，也就不在拉我，我就在在场所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

    她们可能认为我撂挑子不干了，也可能是一时气急要出去透气。但是，管他们怎么想呢！

    反正四点一到我又要回到这里，再次面对那位大姐。

    哇呀呀呀，越想越气，这两句不解气，我要再吵几场！

    我要好好教育教育她！管她听不听呢，我就要说，气死她！

    我回到原先休息的长椅上坐着，静等下一次重置。

    因为身边没人跟我吵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感觉周围越来越安静。

    慢慢竟还有了丝落寞的味道。

    吵赢了又如何呢，难道吵赢了她我就能从这种不断的重置中解脱吗？这显然不是运行机制吧。

    吵赢了又如何呢，这毕竟是梦啊。

    嗯？

    我渐渐觉得有点不对。

    这种重置是为了提醒我什么吗？应该是我什么地方不对才会一直重置吧，我才是梦主，我是一切构成的起点啊。

    那我错在哪儿了呢？

    前两次我都可以说是几乎完美地按照现世价值观的道德准则做了，但显然那样也是出不了这个圈的。

    吵架显然是不对的，还把自己心情弄得更糟糕了，而且照原先宁师的意思，这是在梦里种了很多不好的种子了。

    我脑中灵光一闪。

    在梦里还能做什么是错的呢？那都是梦啊。

    唯一的错，就是把它当真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在哪些瞬间，哪些时间段里，我忘了，我是在梦里。

    大概是我来到店铺的那一刻起，我就忘了，也可能是听到大姐声音的那一刻起，我就立刻忘了，我是在做一场梦而已了。

    如果说前两次还没有什么行为上的逾矩，那第三次真是足以羞人的程度了。

    若是知道这一切是梦中的幻象，那大姐也不过是幻象，虚妄不实的，并不是什么真实存在。

    我还躲什么呢？

    我不仅躲了，还是快速周密悉心计划好怎么去躲的，还为自己躲过了，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这……

    羞死人了！

    老大他们要是来监看，我真是……

    然后第四次我还大吵了一架……

    脸都丢尽了。

    人在梦里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忘了这是一个梦。

    我坐在长椅上懊恼不已，却没察觉天上风云变幻，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由远及近极速变暗，很快，我的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仍然对深不见底的黑暗有着一种恐惧。

    莫不是瞎了吧？

    我慢慢伸出双手往前探，但身子不敢动，还是坐在长椅上。

    突然有亮光在上方出现，我猛地抬头，这才发现是旁边一个路灯亮了。

    路灯的亮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小片，此外仍是深不见底的黑夜一般。

    “哎。”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

    “谁！”我心中的恐惧值一下爆得老高，但忽然又响起还是在做梦，恐惧瞬间又淡去了很多。

    有个人影渐渐清晰。

    “大伯？掌柜的？”

    他慢悠悠走到我身边，也在长椅边坐下来。

    我突然觉得很惭愧，不敢开口跟他说什么。

    他在旁边轻笑两声：“别懊恼，好歹是醒了，总比不醒好。”

    我突然想起来，问他：“那我是不是不用工作了？”这算是大关里的小关？这关算是过了吗？

    “怎么会呢，只是接下来你没得选了。”

    “噢，给我安排好了啊。”我默然，“那也好，我最近好像有点选择困难。”

    “梅达给你安排了新工作，让你去福来大茶楼说书。”

    “啊？”

    我？去说书？

    我讷讷地开始自言自语：“我没说过书啊……说什么，讲什么故事呢？这里人什么故事没听过？”

    “梅达说了，你就讲，你在特勤部工作的经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