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飘在空中？”林楠张狂的笑声伴着他歇斯底里的嘶吼。

    伸手扯过那张破烂满是菌斑的床被，稍一用力，整只手指直接嵌入其中，这感觉恶心的感觉，不亚于在粪坑洗手。

    可林楠此刻却尤为兴奋，看着这烂棉絮的眼神，好似在看着一位曼妙美人，手中的不是烂泥而是那纤纤玉手。

    拂过长毛的菌落，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霉味，张狂的笑声一点点收敛，看着怪人将身上的火焰扑灭，方才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是因为你怕，那是因为这件房间内的所有器物都能对你造成致命的伤害。你在害怕。这木桌、地板，接触与你甚至还不到一个呼吸，你就已付出了两只手，小半个身子作为代价。我很好奇，倘若这空中飘满飞絮，那你又该舍弃什么呢？”

    “你来抓我，那就是火中取栗。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你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将命丧于此。”

    言至于此，林楠手上劲力一打，双手吃劲。

    “来，领死！”

    破烂的棉被被扯、锤、打，炸出漫天飘絮。细小，轻柔，飘入空中，没入黑暗，无影无踪。

    这点飘絮，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普通人来，至多不过能诱发几声咳嗽，亦或者几道喷嚏。

    但是，在这里，在这里对于怪人而言，那便是深水中的水雷，万万不可接触之物。

    “呵，新人，你话很多啊。”那怪人终是开了口，声似闷雷，滚滚炸响。“火中取栗？说得好，只可惜，你理解有问题，这明明是在赞扬我，明明说的是我艺高人胆大。”

    那怪人也不再隐去身形，仅剩的一只手做出一道奇怪的手势，上身微曲，好似在祈祷什么。身上荧光流淌，交织于脑后，化作一道未知语言书写的语句。

    诡异而又神圣。

    “见证神恩吧，凡人！此乃吾之受眷真言--无瑕之躯。无瑕、无疵、无垢，我即完美。”血肉在飞速增殖，不过几道呼吸的时间，三手四足，人面蝎身般的身躯恢复如初。

    “凡人，不得不称赞一句你的聪慧和勇气。聪慧说的是你这么快便能发现此地的规则，而勇气，呵，凡人，记住吾名。吾即不堕之翼，莫罗沙漠的永世之主，迷途旅人的指明星。”

    “私人领地神圣不可侵犯是规则，可我的完美之躯亦是规则，规则和规则之间没有压制，只有冲突。”

    怪人悍勇上前，飘絮接触到他的皮肤之上，爆出阵阵焰火，却不能阻挡怪人前进的脚步半分，方才尚且让怪人畏手畏脚的火焰，甚至不能点燃怪人的一缕发丝。

    “你弄错了最关键的一点，我不落地，只是想省些手脚，可不是我怕了。”

    咚、咚、咚

    怪人四足踩地，不紧不慢如闲庭漫步般走向林楠。

    白火耀其足，密文悬于后，好似神明行走于世。

    兀自燃烧的残肢断臂，其上火焰摇曳，从怪人的身上扯出一片阴影，将林楠遮蔽。

    那一片阴影之下，喃喃细语传出，似盲目的祈祷，似恐惧的求饶，似临死前的呓语，含糊不清，听不明白。

    “凡人，没人告诉你求饶的声音应该大一点吗？兴许，我可能会饶你一命。”怪人轻而易举的走过那片飘絮带，恐怖的巨爪探出一指，轻轻挑起林楠的下颌，满带戏谑的说道。

    可怪人没注意到，在那一片阴影之下，有着一双眼睛，清冷、坚定以及兴奋。

    明眸之下，是不曾收敛的笑容。

    “我说，我说的是，再进点，蠢货，我说的是让你再近一点啊。”林楠嘶吼着回应怪人的嘲讽。

    此刻便是图穷匕见之时，只见林楠手中的棉被滑落，而在那厚重棉被之下隐藏的东西得以显露。

    是橘黄色的光明，是诡异跳动的火焰，是黄铜制成的油灯。

    顷刻间压在林楠身上的阴影冲散，消失的光重新回到了这件小屋。

    太快了，或者说太近了，近到哪怕已经摸到了林楠的要害，哪怕只要怪人轻轻使力，很轻，甚至不比不上捏死一只蚂蚁需要的力气，便能掀翻林楠的头盖骨。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怪人看见光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没有机会了。

    太近了，而光也太快了。

    一滴鲜血顺着利爪滴落，也就仅此而已。

    无形的力量汇聚成牢不可破的枷锁，将这怪人死死钉住，这一刻起，连流淌的密文都被凝固，这怪人现与蜡像无异。

    “规则？原来这就是规则？你踏入我的房间，便会受到火焰的伤害，因为你违反了私人领地神圣不可侵犯。你无惧火焰，因为你自带规则，你无暇、无疵、无垢这就是一句规则，因此你便能永远保持完美的状态，就连违反规则收到的惩罚，对你而言，都可以轻易抵抗。”

    林楠将自己的头颅从巨爪上挪开，试图擦去那点点的血珠，可劫后余生的身体却难以控制，双手微颤，几番尝试，才堪堪抹去。

    然手在抖，可言语却满是肯定。

    “咳....咳...规则之间，不仅仅只有冲突，还有克制，你的无瑕之躯，克制着私人领地神圣不可侵犯这条规则，但是，却被油灯克制。”

    “一直以来，从没有怪人敢进入者油灯的范围，哪怕是无头尸也不敢，我猜想油灯对于你们而言，应当可以造成极大的威胁。但是油灯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光亮范围太小了。所以，我只能等你，等你靠近我。”

    “火中取栗！说的就是你的骄傲，而骄傲如你，果然给我了这个机会。”

    “你不是败给我，而是败给了你自己的骄傲。”

    林楠从地上拾起一条断臂，这断臂很重，约莫五十来斤，其上的利爪反射着金属般的光芒。

    说来也怪，林楠将断臂拾起之后，其上的火焰逐渐消退，甚至不残留半点火星。

    “严格来说我应当感谢你，猜猜看，重新点燃油灯的火焰，从哪里来的。从长远角度说，油灯，比我的命还重要，感谢你，帮助我重现将其点燃。”

    “作为回报，便让我为你的完美填上几笔吧。”

    这利爪果然锋利，哪怕是怪人自己的厚皮都难以抵挡。

    林楠以利爪为刀，做起了自己很久没有做过的事情。

    上一次做这种事是什么时候来着，还在读医学院的时候来着吧。

    让我想想，解剖应该从哪个位置开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