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松节虽然句句没有好话，好歹一改先前不死不活的状态，叫人可以心安。

    只是，狂轰乱炸的一番言语，到底透露了一些苗头。任重楼细细一琢磨，心里明了。

    “节哥，你少冤枉我，我压根没见过你说的什么破石头，破衣服！这些东西，你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记茬了？我刚才进入的是书房里面，时间紧迫，哪有功夫到处溜达。再说了，谁叫你自己不进去的。躺着跟个大爷似的，光想不劳而获。”

    “躺你大爷个头！”

    任松节一下绷直了身子，愤然叫道：“小洞天只能够主动开启一次门，你这家伙率先抢着跳进了去。大门一闭，我还怎么进去！”

    “我说你有眼无珠，难道说错了！那个，那个玉扳指所在的格子里，是不是还有个乾坤鱼袋。我贵重的家产啊，都收纳在乾坤鱼袋中，这下子全没了……”

    听起来有个十分了不起的袋子，装有任松节的石头和衣服，还有其他贵重物品。貌似自己辛苦带回来的这些，却都是他看不上眼的。

    既然是个袋子，还装了那么多的东西，个头应该不小的。当时扫荡的时候，虽然饥不择食，到底还是有些印象。玉扳指所在的格子中，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东西，被自己随手丢弃了。

    想到这里，任重楼脑海中灵光一闪，隐隐捕捉到了线索的苗头。

    纵然嘴巴上依旧是生硬的，他的心头微微心虚起来，“我想起来了，那个格子里，是有其他物品。一个假把式的荷包而已嘛，开口都没有。”

    “袖里乾坤，你懂不！”

    任松节气急败坏地大叫，“那个是太玄星修道之人收纳物品的乾坤鱼袋，使用法术才可以连通其内。内置空间非常大的，你这间屋子装进去，都不费劲。”

    毕竟出入过了小洞天，任重楼已经不怀疑跟前金丹仙客的身份。那么，一件神奇的乾坤鱼袋，顺理成章也是真的。

    原来，更好的东西，自己竟然失之交臂。

    事已至此，想太多也只是徒增烦恼。任重楼转头又摆布床上的宝贝，真是越看越喜欢。

    任松节毕竟伤心一时难平，脸色不善地走向前。宝贝们的原主人在此，任重楼只好悻悻然让出手，示意金丹仙客先挑。

    任松节挑出其中的五件玉器，都扔给了任重楼。至于其他的物品，统统被他收了回去，赌气似的塞进桌子一方柜子中，直接上了锁。

    这个结果，任重楼倒也没在意。反正当前最容易变现的，就是这些材料极好的玉器，肯定能够卖出大价钱。

    拿人手短，任重楼讨好地劝说：“明早我带节哥你去理个发，新生活，新改变嘛。我们两个的块头，看起来差不多，你先穿我的衣服将就一下，回头给你买几件新的。”

    “行吧。”

    面对同伴的善意，任松节没再纠缠乾坤鱼袋的事情。

    气氛有了缓和，任重楼趁机说出心中的疑惑，“先前你说小洞天主动开启后，只有十秒的时间出入。可是，我怎么感觉自己在里面，待了至少有一分多钟？”

    “我虽然是个谪仙人，到底体质不同。即将破碎的小洞天，只能撑起来十秒钟。”

    “受教了。我给节哥整点热水，泡泡脚。”任重楼说完，殷勤地忙碌起来。

    黄粱市的早餐摊子上，吃食种类还是非常多的。胡辣汤，豆腐脑，淡马糊，稀饭；荤素煎包，油条烧饼，小笼包子，鸡蛋摊饼，油炸素馅饺子……

    吃饱喝足，才八点多钟，酒店还不到开门的时间，过去了也是白等。服装店也户户闭门，想打个时间差，先买了任松节的衣服都不行。

    无聊之极，任重楼索性带路，一头扎进古商城。

    说是古商城，实际上都是近些年新建的仿古建筑，而且还是开发的半途而废。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反正没有按照计划建设完整，就留下了当前的烂摊子：楼下一层开店做起了生意，楼上处处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

    几处隐蔽的楼梯口通往上层，楼梯上动物粪便淋淋沥沥，也无人处理。反正买卖不在上面，游人止步，倒是成了一个野鸳鸯的好去处。

    楼下半封闭的长胡同，笔直通向有五百多米，也是一条生意活跃的大街。

    胡同一侧的店面，清一色的知识产权盲区买卖。入口处，先是好多家学生关爱品店，售卖盗版的试卷，试题册。不管你是“黄冈”，还是“海淀”，在这里统统可以十分便宜地买到。

    再往里，是一家家的盗版书籍店。世界名著、武侠小说、古今经典等等。

    当然，这些书都是盗版的。搓几下纸张，就能搓破个窟窿。时不时地有些错别字还好说，读书人凭着前后语境，或蒙或猜，不影响整体阅读。就怕看的是《唐诗三百首》，明明是一联七字的，排版时漏掉了几个字。

    再后面的店面，专卖音像制品。盗版的磁带，听着的时候，时不时地卡音吊丧。至于碟片，更是不堪，往往名称与播放出来的实际内容，风马牛不相及。

    胡同的另一侧，一家一家的，都是古玩店。至于店里的物件古不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胡同两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个的生意，大哥也不嘲笑二哥。

    古玩店的客户群，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居多。老年人睡眠又少，所以古玩店就要开早市。以前还有夜市，只是慢慢就墨守成规地取消掉了。

    任重楼两人这个时间来逛，也是为了先探探底。手里的玉器不能当饭吃，要想换成钱财，离不了与古玩一行打交道。

    以前没接触过这个行业，彼此隔若河岸两边。任重楼第一次走进这类店铺后，一下子大开眼界。

    紫禁城里搬出来的龙椅，大汉天子夜寝用的夜壶，秦始皇饮酒作乐时的编钟，大禹治水在外，路边煮饭的钟鼎，唐明皇的茶具，杨贵妃的梳妆台……

    这么多的古董，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仿佛就在跟前，与古人一一相会。

    “别看了，都是假货！”

    任松节没好气地打破他的美梦。

    “啊！没有一件是真的？”

    任重楼不了解古玩市场的行情，一下子接受不了眼前的美好，原来都是糟粕。

    “满屋子的物件，都是赝品，只有老板是个真人。走吧，不用浪费时间了。这些个地方都是卖假货的，玉器不适合在这里出手，卖不出太好的价钱。”

    金丹仙客是见过大世面的，给出的结论毋庸置疑。

    任重楼哭笑不得地走出店门，压根就没移步入内的任松节摊摊手，表示就是这么回事。

    “节哥，你会不会看漏眼了？满屋子的货物呢，大大小小的。你都没进店，仅仅在门口扫了一眼而已。”任重楼多少有点不死心，走在前面嘀咕。

    紧随其后的任松节，漫不经心解释，“我不需要一一查看，瞬间就能判断都是假的，古物和新物有不同的感觉。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上了年头的物件，都会诞生一些灵性。”

    “当然，这里说的灵性，你不必理解为灵智，就当是古韵。跟太玄星上的灵性一说，是不同的意义。至于材料上，我跟好东西打了几百年的交道，断然没有看走眼的道理。”

    就你显得能耐！

    任重楼对一条街的古玩店，死心是死心了，就是看不惯这家伙的显摆。忽然灵机一动，决定带他也长长见识。

    任重楼转身，就带着任松节，走进一家刚好已经开门迎客的书店。

    书籍的印刷和包装，古今是没法比较的。即便是整条大街泛滥的盗版书，封面上的题字，怕是古人都要误以为是大家手笔。况且目之所及，还不是线装本。

    进了店，任松节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面对众多包装精美的书本，眼珠子顿时放光，抄起一本《唐宋诗》，就翻看起来。

    只见“昨夜裙带解，今朝子飞。铅华不可弃，莫是藁趈归。”

    任重楼心里明镜似的，可是迎来同伴迷惑的目光，依旧装作不解，“节哥喜欢古诗啊，那就买一本好了，反正也没几个钱。”

    “当今简化字也就罢了，怎么连古人的诗词都给简化了！不对呀，我当年读的这首诗可不是这般样子，竟然还有改动过的字！”

    任重楼到底是装不下了，先拉着任松节跑出了书店，再解释了原因。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出丑呢！

    任松节拍拍手掌，仿佛要拍掉那些盗版书的晦气，也没计较这点小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