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给出明确的方向和地址，梁酸模及其同伴的眼睛中，除了黑黝黝的山脊线，对于所谓的白点，一无所获。

    “那个方向上有两个村子。”

    梁酸模姑且不论白点的事情，语气沉重地道出可能案发的现场情况。

    “是的，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马家坞和另外一个大村子竹夏坞。”

    任重楼顺着话题，补充说道。

    身为山瑶乡派出所的干警，中小学都在乡所读书的任重楼，他们两人对周边都不陌生。

    “这边开过去，有不少路程，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梁酸模相信任重楼，所以就不顾自己的眼睛，招呼大家行动。他一看同伴扭扭捏捏，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话赶紧说。”

    “梁所，我没有看到什么白点，你有看到吗？”

    得到摇头的回应后，钟乳石就事论事，委婉地劝说，“我们开进深山里，别是扑个空，回头耽误了乡所附近的巡视。要不我自己开车过去看一下，你们两位还是留下来，先周边看一看。”

    言外之意，已经清楚，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中学生。

    事情紧急，梁酸模顾不上解释，果断地一招手，“统统上车，我相信任重楼不会看错。再耽误下去，鬼魂作案后，随便林子里一钻，我们到哪里找去。”

    领导明确否决了建议，钟乳石不再坚持。服从命令是第一要务，抓紧就去启动车子。

    通往毛乌尖的路，并不好走。一路都是碎石子，到处坑坑洼洼，半个多小时，汽车才上了毛乌尖下面的空地。接下去距离两个村子不远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汽车熄灭后留在原地，三个人徒步向前奔走。

    最早迎接到的是只有几户人家的马家坞，浓云笼罩下的马家坞，似乎一切平静。

    三人隐藏在石堆后面，对着村里观察了一小会儿。确定风平浪静后，就迅速向下一段路转移。

    竹夏坞沿着村外经过的溪流，基本呈狭长状分布，与村隔岸对望是主路。

    一直跑在路上，目标太大。距离村子还有两百多米时，他们涉水到溪流中，翻到对岸，钻进树林里，继续向竹夏坞慢慢靠近。

    此起彼伏的犬吠，已经从竹夏坞里传出来，旷寂的夜色下，不想听到都难。这个时间点，竹夏坞村里动静不小，再结合任重楼所见的白点，很难不联想到鬼魂们正在作案。

    就连一向不相信“高人”的钟乳石，此刻也是神经紧绷，脚下的步子每迈出一下，就多加一分沉重。

    拨开林子，三人最终跳进村里，只见家家户户亮起了灯泡，到处是哭爹喊娘的声音。

    “闹鬼了，闹鬼了……”

    “我家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一点钱，都让恶鬼抢走了……”

    听起来，有几户人家，损失了钱财。

    梁酸模扑进人堆里，立刻大喊：“我是派出所的梁所长，哪个是竹夏坞的村长？”

    村民们惊恐之余，突然又见陌生面孔，吓得就要四散。一听来人报出了身份后，更早反应过来的几人，立马又上前围拢，七嘴八舌开始诉苦，“梁所长，刚才闹鬼了，五个脸色瘆人的鬼影子，刚从我们村离开。”

    “恶鬼闯进我家了，一声不吭就翻箱倒柜，娃他娘卷起来的几百块钱，都被恶鬼翻出来带走了。”

    “大家慢慢说，别着急。”

    钟乳石帮着安抚众人，梁酸模焦急地喊出话，“快将你们的村长喊过来，我跟村长了解下情况。”

    人群里，立刻有一个中年男人离开，去而复返时，胳膊拉着一位年纪相仿的男人。这个新面孔，三两步奔到梁酸模跟前，一把握住手介绍自己，“我叫朱楝皮，是竹夏坞的村长。梁所长，我们先去一家看个情况。”

    “好，朱村长帮忙带路。”

    梁酸模一听事态有恙，回应了一声，就抬步跟上。

    村子靠中间的位置，一户寻常的家里。大家赶过来，看到一个昏厥的乡下汉子，被人安置在床上。

    村长带着人进来，屋内原本的一些人也没多问，识趣地让开视线。躺着的汉字，脸色发灰，纹丝不动，胸口微微起伏着，表明还有进出气。

    “我男人是被恶鬼吸走了魂魄！”

    屋内的人群中，突然有个妇女尖叫一声。

    “朱老三的媳妇，被吓得神志不清，你们别介意。”

    朱村长提了一嘴插话妇女的身份，又开始讲道正事，“五个白影进屋抢钱，朱老三不甘心，就追到了屋外。说是被其中女性的白影一挥手，就成了当前这副模样。”

    闹鬼事情折腾了有几天，向来是求财不求命。今天发生了人员事故，还是头一次。

    梁酸模上前，先是翻查了朱老三的眼皮子，瞳孔没有发散的征兆。再一摸身体，温度都是正常。一切正常，可就是人不正常，无缘无故地昏迷不醒。

    自己查看不出线索，就给任重楼递过去一个眼神。任重楼心领神会，替换下梁酸模的位置，先将手搭在朱老三脉搏。

    “气息正常。”

    任重楼收回胳膊，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任重楼将手掌贴在朱老三额头，慢慢地往下移动。朱老三的媳妇不明所以，急着要上前阻拦，朱村长抓住她的胳膊，示意先看着别动。

    手掌移过整张面庞，感觉不出异状，就没有停住。顺势移到了朱老三脖子下方，任重楼神情一滞。

    “麻烦哪位过来，帮忙解开朱老三胸口的扣子。”

    任重楼对着众人询问。毕竟躺床之人身体有恙，无亲无故的最好避嫌一下。

    听到要求，朱村长立马松开了妇女的胳膊。躺着的是自家男人，有她动手确实合适。朱老三媳妇环视一圈大家的眼神，明白情由后，上前解开了朱老三的上衣，然后愣愣地站到旁边。

    朱老三两边锁骨之间，有一个微不可见的细孔。如果不是手段特殊，就算看过了，也不过特别在意。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视觉中，这个半大小伙子手掌贴在朱老三缩骨间，缓缓地向外抬起来。一根细细的钢针，也跟着露出脑袋。

    露出的部位，足够捏住了，任重楼顺势两指并拢，将钢针彻底抽出来。关键问题解决了，任重楼少了顾虑，单手扶起软绵绵的朱老三呈坐着的姿势，右手在他后背上推动几下。

    “喀喀喀”

    突然清醒过来的朱老三，咳嗽不止。妇女一见自家男人好了，一把扑上前，“孩他爹，你没事了，你终于醒了……”

    昏厥的人好了，众人如释负重。

    经过旁人七嘴八舌的解释，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朱老三，从床上挣扎起来，就拉着媳妇要给任重楼磕头。任重楼将他拦住，扶着重新坐下去。

    “我们不兴这一套，举手之劳，人没事了就好。你刚恢复知觉，最好不要乱动。”

    朱村长从旁说道：“这些都是派出所的人，朱老三，你跟大家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

    所谓好汉不问年纪。眼见半大小伙子出手不凡，又是跟着梁所长一起的，片刻之间，朱村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统统归算到派出所的队伍。

    听到问话，朱老三微微缓缓神，努力着回忆一下，说道：“我现在大脑里也是一片迷糊。要说它们不是鬼魂，可是走路的时候，脚不着地。要说是鬼魂吧，也不至于用上女人纳鞋底的钢针。”

    “你是说它们都会飞行？”

    梁酸模一下抓住问题点，急着追问。

    “也算不上飞行吧，就是脚面离地尺把高，行动起来没有一点声音。”

    朱老三纠正一些细节，接着说道，“它们五个，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就像人死了停放几天后的样子。还有，它们都是披散的长头发，男女一个样子。”

    长头发，苍白脸，行动脚不着地。抛却古装戏里能有的手段，听起来还真是跟活人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