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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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下剑吗,下贱吗

    陈怀风并不知道某个道人,已经被那个当初自己见过一面的背着木剑的年轻人扛去了北方。

    只是也许对于当初来到东海的江山雪而言,唯一的事情,便是找到陈怀风,并将他带回青天道。

    但是对于陈怀风而言,找到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江山雪,显然并不是唯一的事。

    这个剑修重新回到了当初遇见南岛的那个小镇子里。

    那个叫做王小二的面馆掌柜依旧没有卖面给剑修。

    时间久了,于是面馆便一点点的清闲下来了。

    毕竟这样一处镇子,来往的人流之中,最多便是天下各地而来的剑修。

    陈怀风也没有强人所难,并没有去那家面馆里买一碗面吃,只是问王小二要了一壶酒——陈怀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找一个面馆掌柜要酒喝。

    总之陈怀风便莫名其妙的要了,王小二也莫名其妙的给了。

    而后那个穿着流云剑宗弟子袍的剑修便离开了镇子,出现在了当初与南岛坐过的那处溪畔,一面喝着酒,一面看着那处高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小二大概确实很清闲,在黄昏时候带着一壶酒,捧着一碗面,走到了溪边,一面看着那个在那里看着高崖的剑宗弟子,一面大口的嗦着面。

    陈怀风饮酒如品茗,上午要的一壶酒,下午了还有大半壶。

    王小二看着陈怀风那微微倾斜壶身便可以喝到的一壶酒,又看着自己膝边需要仰头喝的酒,大概很是诧异于这样一个剑修喝酒的速度。

    你在养鱼吗?

    但是王小二并没有这样问。

    毕竟他知道这个剑修是为什么而来的东海。

    如果可以养鱼,陈怀风大概真的会把某个叫做张小鱼的淹死在酒壶里。

    我把你推河里淹死啊。

    我把你塞壶里闷死。

    王小二在溪畔一块青石上盘坐着,那碗面确实很香,但是王小二并不为天下不能吃到这碗面的剑修惋惜。

    毕竟他们有些确实罪有应得。

    身旁的这一位或许也是。

    砸着人间的场子,还想吃着人间的面。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于是王小二又想起了当初,丛刃与神河在东海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那样一个走入了面馆的白发剑修。

    白发青衣,白冠青衣。

    王小二的记忆里总好像听自己的父亲说过自己的爷爷说过自己的太爷爷说过自己的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大概见过一个那样的人。

    王小二也不知道那是多少代以前的故事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个曾经被提起过的剑修,是不是混沌的忧伤的。

    总之当时他所见到的那个剑修,是平静的漠然的,又好像带了许多的叹惋的。

    王小二喔着嘴叼着一根面条,歪着头看向一旁的那个剑修。

    所以那样一个人,要不要与这个人间剑宗的弟子说一说呢?

    王小二犹豫了很久,而后把口里的面条吸了进去,又喝了一口汤。

    什么也没有说。

    关自己他娘的屁事。

    不过大概有些事情确实是和自己有关的。

    王小二一手端着面碗,一手抄起了一旁酒壶,喝了一大口,而后看着那个好像在这里看了很久的剑修说道:“你帮你师父报仇了吗?”

    王小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样一个在东海吃了很久面的白衣男人。

    他是粗俗的,野蛮的,像个愤懑却也假装平和的王小二一样剑修。

    当然,那也是吃自己面吃得最多的一个人。

    哪怕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开始淌血了,他都要吃完那碗面。

    陈怀风背着剑站在那里,很是平静的摇了摇头。

    王小二叹息了一声。

    一直过了很久,这个面馆掌柜才轻声说道:“那个叫做张小鱼的,曾经也在这里吃过面。”

    陈怀风转头沉默的看了王小二很久。

    他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是去年十月或者十一月。

    张小鱼在这里问剑。

    王小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一直过了很久,这个年轻人才低头继续扒着碗沿吃着面,含糊不清的说着。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实我也很遗憾。”

    这样一句话,让陈怀风有些不解。

    “你遗憾什么?”

    王小二抬头说道:“因为当时我想给面馆找一个小二的,我很看重那个叫做张小鱼的,可惜没有能够赶上一些故事,于是我的面馆里缺了一个很理手的小二。”

    而人间多了一个叫做张小鱼的大混蛋。

    王小二看着远方,轻声说道:“有时候我都会想,假如我当初真的把他留了下来,你说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陈怀风默默的看了王小二很久,而后重新转回了头去,拿起酒壶喝了

    一口酒。

    这个穿着流云剑宗弟子袍的青天道的人间剑宗的剑修,很是平静的说道:“世人有时候会喜欢将一些人间故事的过错归结于自己身上。”

    王小二愣了一愣,却也反应了过来这是在说着自己。

    “为什么?”

    王小二看着陈怀风问道。

    陈怀风将那一口酒吞入了腹中——并不迷人,尽管依旧是暮色,依旧是烧喉的酒,只是并不迷人,酒液没有在肚子里晃荡,晚风也没有吹得人一身畅快。故事与当初在南衣城与卿相喝的那一壶酒时的故事,已经改变了太多。

    “因为这样去想的时候,世人就会觉得自己在历史里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好像天命在我,好像大势在我。”

    陈怀风轻声说着。

    “但事实上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天命在天命,大势在大势,世人永远都是被大流裹挟而去的尘沙。”

    “倘若想着一切在我一切便真的在我,那么命运理应随着人心所向,奔赴应许之地,如意之境。但命运真的这样吗?”

    自然不是的。

    “所以人间的对错,其实与个人的选择,是没有关系的事。”

    “或许就像张小鱼曾经所说的那样,走上牌桌,一切便只能靠赌。”

    陈怀风静静的看着暮色,低沉而缓慢的说着。

    “或许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