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街头巷尾寻常事
“兄长!”
“哎,我也不知嬴姑娘是这般不客气!”
妹妹低声埋怨,吕不疑也无话可说,他方才请嬴骅一同用饭,不过只是客套,谁料嬴骅一口应承,面上还有几分喜色,没奈何只得带着她同去。
“不愧是色胆包天吕公子啊,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不要取笑,锦鸾可是我亲妹,嬴姑娘只是同僚罢了。”
“亲妹?长得却没有半分相似。”
“若有假话,教我出门便被雷劈!”
要觅餐馆,吕不疑习惯性的来到杏花楼,刚进门便有些后悔,好在行得正、走得直,在戚微风面前还可理直气壮,娇嗔过之后,戚微风拉着情郎细细看过伤处,听说吕不疑不日又要远征,两人卿卿我我好一阵摩挲,菜上齐了,才放吕不疑回到座上。
吃了几口,嬴骅刚捧起酒盏想敬前辈,街面上传来一阵喧嚣,几人向下望去,街头街尾各聚了一票人马,舞刀弄杖,正在对骂。
唤过跑堂一问,原来是尚书令的外甥张公子裹去了典虞丞儿子李公子一只鸽子不肯归还,两边各自约了帮手,要来打上一架。
“东边穿红的是城西莲花帮,帮主唤作识丁书生范成,西边铁靴帮穿黑,帮主却是花口蛇董六,往日里虚张声势的多,今儿您运气好,两边几个当家的都来了,八成是要真打。”
收下一块碎银,跑堂自然是殷勤解说,也算他颇有眼力,不多时,下面果然打将起来,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天子脚下,竟然当街斗殴,就没有人管吗?兄长与骅姐姐不是朝廷命官?便也这么看着?”吕锦鸾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不该如此,见哥哥乐得看戏,颇有些不快。
“小妹不知,我等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为官之道,最忌越俎代庖!”吕不疑夹起一块烂煮羊肉送入口中,又将盏中杏花酿一饮而尽,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导起妹妹,“至于巡检,只要使点银子,若大个京城,一个时辰未巡到这附近,不也是自然之事么?”
“可……要出人命呀!”方才风平浪静的街面上瞬间变得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没见过血的吕锦鸾哪里受得了这般画面,回过脸不敢多看。
“这些鱼肉街市的腌臜货,死了却不是正好?赢姑娘,我说的可对……赢姑娘?”
吕不疑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赢骅不见了身影,再往街下看去,赢骅正将一名莲花帮的帮众从围殴中救出。这人还算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连着打翻了几个铁靴帮的人,接着便被对方五六个人盯上,围在中间一顿好打,若非赢骅出手,只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这被救之人却不领情,一把推开赢骅,还要上前厮打,赢骅无奈出手阻拦,那人不是她的对手,但又不怕她,还手时也不像赢骅那般处处留情。
“说好不请外人相帮,你等竟然不守规矩!”
“吾可不识得这女人,想是误裹了进来,待吾叫几个人打发了便是。”
两边帮主正在交手,花口蛇董六见对面来了个没见过的高手对付自己手下,还道是对面请的外援,当即斥责对面的不守规矩,识丁书生范成哪肯受这般冤屈,便招呼了两个纯青境的头目去对付嬴骅。
两个头目自认以二对一,应该能轻松拿下一个女子,不料嬴骅武艺,受过赢虎臣指点,就算是那青年在一旁掣肘,不出十招,两个头目便倒地不起。
如此一来,两个帮主都停了下来,几声呼号,手下住了厮杀,各归一边。
“你这婆娘,是谁让你来的!”围住嬴骅,董六开口质问,他还是怀疑嬴骅是莲花帮请来助拳。
“你们自去厮打,不关我事,我只来带这人走!”嬴骅已将那青年双手反剪,那青年嘴里骂骂咧咧,嬴骅用力一拧,青年吃痛,方才住口。
“想带走莲花帮的人,问过吾没有!”
“我带走我弟,问得着你?”
范成见嬴骅武艺高强,本不想与她为仇做对,可她如此一说,自己面子却往哪里搁?只好放下狠话。嬴骅早就不满弟弟跟这些泼皮无赖混在一起,自然也没好气,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兄长,你还坐着?”
“嬴姑娘自理会得,你且尝尝这道鸽子鱼脍,渭水特产,家里可吃不到。”
妹妹替嬴骅着急,吕不疑却是喝酒吃菜,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不愧是情场达人,换了旁个,情人在侧,还只顾上前为其他女子出头,到时有理也说不清了。
方才嬴骅以一敌二,赢得轻松,这范成比那两人也就强点有限,走了几招,挨了不少拳脚,嬴骅想让他知难而退,并未尽全力,只打他护胸护腕之类着甲之处。
“呵呵,范成,这姑娘这般不舍得打你,莫非是你相好的?是不是昨晚没有尽兴,今日来寻你晦气来了!”董六绰号花口蛇,最爱说些浑话,不仅揭了范成的短,连嬴骅也调戏在内。
“吾不像你这般没脸没皮,手下弟兄吃人打了,当大哥的却不敢出手!”范成自知不敌,也顾不得日后江湖风评,掏出一对莲花瓣形状的指虎套在拳上,同时出言激董六出手,他平日里最好听评书,这一点激将法还是会的。
董六本想看个热闹,范成这么一激,只好一并上前,两人拳脚不断,逼得嬴骅也动了真格,先是抢到范成左侧,右手捏个凤眼,一拳捣在范成肋下,打得范成内脏翻涌,跪倒在地。
董六当然不关心范成的死活,趁机扫出右腿,此时嬴骅方才收拳,只有抬臂硬格,挡下瞬间,董六启动靴底机关,一段尖刃自靴尖弹出,好在嬴骅及时低头,只有几缕青丝削入风中。
女儿家头发何其贵重,嬴骅愤然还以重脚,足尖正中董六小腹,董六当即蜷缩,还得庆幸这一脚没有再往下三寸,否则定然断子绝孙。
嬴骅刚要再补一拳,那范成却是悄悄转动指虎上的机关,将手一甩,一把瓷粉扫出,嬴骅向后一撤,本已避过,不巧一阵风来,还是被瓷粉迷了双眼。
两人见嬴骅暂失视力,忍痛再上,嬴骅闭目出手,准头有失,右边打退范成,左掌却被董六避开,董六借机一爪向嬴骅胸口袭来。
“啊!”
眼看董六即将得手,却忽的惨叫起来,众人一看,原是他手掌被一截竹筷穿透,血流不止,嬴骅本以为要遭轻薄,又羞又愤,再加上方才董六出言不逊,再难忍耐,探手钳住董六下巴,猛一发力,直教这花口蛇下颌粉碎。
两位帮主都受伤不轻,这场架本该了事,但铁靴帮后面的李公子却不甘心,眼下局面最多算是平手,自己的鸽子岂不还是讨不回来?
为防对手不讲规矩,李公子请了登峰境的高手压阵,说好若对方没有相同境便不必出手,眼下刚好有了请高人出手的由头,赶紧让他下来收拾嬴骅一顿出出气。
“阁下有登峰境界,却用暗箭伤个纯青境,未免令江湖中人耻笑!”
“那自然是不如老前辈暗助掌风来的体面!”
见一个黑袍老人从对面酒楼缓缓走出,吕不疑也从杏花楼上一跃而下与之对立,少年意气,气势竟是隐隐犹胜一筹。
“首阳四皓不欺晚辈,让那妮子到楼上给李公子斟茶认错,此事便可善了。”
“黑衣银杖,您老人家想必就是四皓中的黑袍棍老,晚辈倒没甚主张,只要您老让出路来,此事便也作罢。”
黑袍棍老本以为报上名号便可了结此事,听吕不疑如此说,面露愠色,只是碍着老前辈的身份不好发作,右腿后撤半步,抬手起势:“既然如此,老夫便看看你这后生有何本事让老夫让路!”
“且慢,晚辈只觉楼上还有高人,不知四皓中是否还有他人到场?”吕不疑却不急着动手,他早看到对面楼上观战的有个银鬓老人,颈如虎豹,太阳暴起,绝非常人。
“如无必要,剑老不会出手,”棍老还道是吕不疑怂了,一声鼻哼,收起架势背过手去,“后生不必逞强,老夫方才的话,此刻尚且作数。”
“别不出手呀!来都来了,就请霜眉剑老一块下来指教指教!”
“后生轻狂,莫要锐气太甚!”
吕不疑竟敢夸口以一敌二,不但棍老不能平心说话,楼上剑老亦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怒目而视,随时准备下楼。
“老前辈不要动怒,方才您老说不欺晚辈,这话极对。”
吕不疑突然又说了句软话,黑袍棍老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可听了吕不疑下一句话,立时七窍生烟,抡起银杖便打了过来:
“我也不欺前辈,让您二老一只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