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主会仿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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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一个春节

    大炎国与华国类似,都有个按照月历计算的年底,每到这个时候,各行各业都陷入停滞状态,学生不上课,农民不种田,手工业者不再上工,除了极个别,绝大多数商铺都会选择关门。家家户户用红色的纸张书写巨大的标语贴在门楣,人们聚合在一起走上街头,年轻一些的还四处燃放爆炸物。吃公粮的人们小心翼翼提防着哪里走水。

    这不是“靓丽的风景线”,是独属于属于某肤色人群的一种令人温暖的氛围。

    在这个时间里,不需要害怕突然地爆响,不需要躲避拥挤的人群,一切都笼罩在无边的祝福中。

    眼瞅着要过年了,张诚也放了假从商府回家住了。这天一早,他起来给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做了魂修的早课,张诚则一早出去给别人送做好的家具,大过年的,新家具给客户送到手心里,客户会感觉更踏实。

    家里就留了张诚自己坐在窗边,脑子里乱七八糟胡乱放飞着。

    嗯。

    要过年了,这边也要过年了,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青溪镇自然也不必说,就连天空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

    对,这青溪镇民居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

    周先生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只是也长了许多草,或许也叫百草园吧。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听说乔治·华盛顿小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了他把斧子,也不知道是金斧子还是银斧子。

    毫无逻辑关系地胡思乱想之中,张诚眼睛就有些酸。

    过年了,不知道华国那边自己的父母好不好,不知道老李头那里顺不顺,工作有没有特别特别多,老头子岁数大了熬不了太久,还不知道老头子要介绍给自己的小唐大夫长什么样,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花容月貌。

    张诚很害怕自己在华国那里实际上已经死了,三十不到的未来总工,加班太拼命夭折了,于是从他死去的那天起,自己的亲人,师长,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等人在每一个原本美好的节日里思念自己的离去,想着如果当初不让他进超算中心是不是就能活得更健康,由此自我埋怨,变得不再快乐。

    越想越心酸,越想越感动,眼泪就刷刷流下来了。

    诶?印象中自己没这么容易哭啊?

    我嘞个去,好呛啊。

    老爹这煤炉子咋生的?这么大烟?!

    张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里,可能是张修没把煤饼打好,这煤饼在炉子里面燃烧得不充分,烟有点儿大,青溪县地处山间,本来就比平原地区风小,过年这两天暖和,有点儿低气压,这烟就逡巡着不散,跟烟花爆竹的硝烟混在一起有些辣眼睛。

    他那火钳勾了勾炉底透气的篦子,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长吸一口气,打开炉门对里面撮嘴一吹,气之魄,风起!

    方向集中,强劲而持久的气流带来大量氧气,煤饼上几处燃烧点迅速扩大,须臾之间,煤饼全部的表面发出明亮的光,不再冒黑烟。

    嗯,还不错,张诚关上炉门,些许惆怅一燃而尽。

    哼着小曲儿,给水壶装上水,放到煤炉上,等水烧开就可以杀鸡拔毛咯。

    六只鸡是昨天张修接张诚回家顺便买的,都是在竹林里散养的走地鸡,味道很好,此刻脚上捆着绳子拴在小院角落,院外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把这命不久矣的六只小动物吓得不轻,瑟瑟缩缩地不敢乱动。

    张修很快回来,见儿子已经烧上了水,嘿嘿一笑。

    “来,把盆准备好。”

    这个盆是用来接血的,鸡血留着做血豆腐。

    张诚放好平时洗菜的铜盆用来接鸡血,又准备了一个大铜盆备用。张修换上平时做活儿的衣服,拿了短刀叼在嘴上,抓起一只大肥鸡,在手里倒腾两下,左手擒住鸡翅膀、鸡脖子,两条鸡腿用膝盖夹住,右手在鸡脖子上一抹,鸡血便哗啦啦流到盆里,翅膀、鸡腿拼命抽搐。

    这时候杀鸡的人千万不能松手,否则鸡会满院子飞奔,把血撒的到处都是,看着格外渗人。

    张修是个手稳的,捏得很牢,直到鸡完全没了抽搐的反应,丢到大铜盆里,从煤炉上取下热水,哗哗淋在刚刚杀好的鸡身上。涮了涮,便开始一把一把的薅鸡毛,鸡毛放在张诚一早备好的笸箩里留着晾干。

    老百姓这里鸡毛也是有用的,杀鸡拔毛泼热水可以洗掉鸡身上的尘土、脏污,待鸡毛晾干之后无论是扎鸡毛掸子,还是用口袋封好做鸡毛褥子,都很好用,还可以留几根长的尾羽做毽子哄哄小孩。张诚小的时候给张修杀鸡打下手,奖励就是张修做的毽子。

    张修手快,薅光鸡毛,把鸡pia的一声撂在案板上,右手拿起大菜刀当当当一顿剁,大小差不多的鸡块儿就剁完了。

    那边,张修把铜盆里的鸡血倒到碗里,兑了些盐水倒进去,拿双筷子,哒哒哒哒地搅合着。这是做血豆腐,促进鸡血凝结,等凝成块之后,炖鸡时放在上面蒸,鸡出锅之后一鸡两吃,十分美味。

    六只鸡,从三十杀到初五,天天有鸡吃,鸡毛留着做褥子,晚上睡觉特别暖。在张诚幼年的记忆里,过年的美味与温暖就是这些了。

    张诚母亲还在的时候,也会包一些饺子,现在只有两个男的,包饺子这么繁琐的事情忙不过来,青溪这边面食吃得少,也就不吃了。

    等到鸡肉进厨房柴火锅炖起来的时候,爷俩儿坐在院里煤炉旁,一边看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阿公,师父说来年唐门有人替他在商府,他要带我回一次川中唐门,要在那边住几个月。”

    张修心里舍不得,嘴里说:“这是好事啊,到了唐门要注意师兄弟之间不要闹矛盾,注意安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张诚看父亲嘴上说得轻松,脸上笑得僵硬,心里有些酸。

    自己来年一走,父亲就只有一个人在青溪县,木匠活儿忙起来容易伤腰,万一不小心扭到了,自己不在,张修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

    他暗自恼恨自己年纪还是小,不似前世已经参加工作那样可以贴补家用,否则大可以给家里请个保姆,当然,这个世界应该是请个丫鬟、嬷嬷什么的照顾张修生活起居。

    张修做木匠赚得也都是力气钱,他自己是断然舍不得花钱再雇人给自己做饭洗衣服的。

    “要不,你再找个伴儿吧,我娘没了三年了,明年我不在家,也有人好陪你说说话。我在商府听说有好几个合适的人家想托人给你说媒呢。”

    张诚还真不是瞎掰,商府下人那是什么眼光,商府自家老爷三朝元老,府里下人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谁家是其貌不扬的好人家,谁家是面上光里头全是烂事儿的破落户,这些仆役都门儿清。

    张诚有时候会和商府下人聊天,他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对职业的看法没有那么多高低贵贱,和劳动人民说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平等视之。

    穿越到这里,虽然做到了入乡随俗,尊卑有序,从没有乱了礼数,可同样的语言,写在纸上看着一模一样,实际说话的时候,说话人的态度对方是能感受得到的。

    张诚那种对仆役有礼有节,却又从不居高临下,毫无架子的交流方式特别让人舒服。和这些人说话时,张诚从没说自己是魂修,只是说拜唐先生为师,商家人自然知道这孩子未来前程远大,有前途的孩子跟自己礼貌热情,就格外招人喜欢,是以人人都愿意和张诚聊天,谁家有什么人张诚都知道。

    张修呢,商府下人也不陌生。知道张修在县里是顶好的木匠,钱是不缺的,为人不嫖不赌,不贪财不好酒不打人,身体健康五官端正,有一把子力气,谁家女儿嫁过去又不需要伺候公婆。

    除了上无公婆,下面还有现成的儿子,谁家女儿要是害怕生孩子,嫁过去也不需要拼命去给夫家传宗接代,这对女方来讲是不方便明说,却顶顶实惠的人家了。

    更何况这便宜儿子张诚还是商府唐先生的门徒,未来肯定有大前程,说实惠人家都是保守了,这张家早晚要成青溪县显户,没准儿哪天一飞冲天也不好说。

    如此,商府下人里面在府外有实在亲戚朋友的,就颇为留意张修的婚配。特别是亲戚家里头有适龄女子本想晚嫁,却因前几年的疫病失了长辈,守孝误了年龄的,就格外惦记张修。

    嫁入张家,前两年或过些平凡日子,越往后肯定越过越好。在资深媒婆眼里,张修可以说是青溪县的婚恋市场王老五。

    张诚看着是少年,心里那是跟他爹差不多年龄的成年人,这种事情实在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觉得也不是啥坏事儿,趁着张修年纪不大,再找一个合适的一起过日子蛮好。以前都是别人给他催婚,现在他给自己老子找对象,嘿嘿,原来给人介绍对象的滋味是这样啊,很不错么。

    张修脸上有些囧,好么,儿子毛还没长齐,就知道给老子张罗,可真是大孝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