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内的红烧肉炖得很烂，不大不小，正好能一口吞下。

    高明笑着指了指燕青，又悄悄指了指酒家二楼的一双眼睛。

    当他走进酒家时就注意到了，那垂下头的红扑扑脸蛋。

    真是可爱的姑娘，不施粉黛，却如傍晚的晚霞，烂漫却不耀眼。

    高明瞟了燕青一眼，戏说道：“你还真是惹女孩喜欢。”

    他不得不承认，燕青长的很有少年感，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

    每当燕青双眼的扫过那红扑扑的脸蛋，红脸少女都有意或者无意的垂下脸颊。

    燕青冷冷道：“不然呢？难不成招男人喜欢？我看你就是吃多了饭，涨的慌！平常可没这么多毛病。”

    高明笑道：“那是自然，只有解决了最基础的生活保障，才有心思去琢磨其他事情。”

    他转了转眼珠子，开玩笑说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好！赌什么？”

    高明想了想，试探问道：“一个女人要是看上了一个男人，那会如何？”

    燕青先是盯了高明一阵，随后用摇头回答。

    “若是你在这客栈里住上一晚，你信不信丫头准会在半夜找你。”

    “不信！”

    高明笑着拍了下桌子道：“我就和你赌十两银子。”

    “成交”

    燕青冷冷补了一句道：“但是你穷得和鬼一般，你哪来这十两赌资？”

    高明自信笑道：“我不会输的。只不过，你得向我保证，在明天早上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准插手，就任凭事情自然发生。”

    “不然，就算是输了。”高明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燕青笑了，“窝边草打兔子，连赌资都没有，还跟我扯这么多。”

    高明道：“十两银子我是没有，但不代表我不能欠着，像你我这般有本事的人，怎么会被十两银子难住呢？你不会是怕了吧？”

    燕青冷笑着，抿了口手中的酒。

    看起来像是默认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高明想着，不由喜上眉梢。

    “你就这么确认？没准她看上的人不是我。”燕青摇头说道。

    “还能是别人？当然是你，这点不用怀疑。”高明一副十拿九稳的表情。

    燕青看着他，突然含笑说道：“那不妨......再赌一次！”

    “赌什么？”

    “就赌那女孩看上的不是我，而是你！”燕青手指敲着桌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燕青肯定道。

    “成交！”

    高明忽然闭上了嘴，只因他看到那少女居然走了过来。

    “来得真是巧。”燕青居然出奇没有冷着脸。

    高明不由感叹，有时候男欢女爱真是奇妙。

    为了成全这对江湖眷属，高明忽的站起身来，转头便离去。他直在心里夸自己义气。

    女孩也不懂高明为什么要离开，为燕青换了壶酒，咬牙搓着衣角。

    燕青看着杵在身边的女孩问道：“你要说什么就赶紧吧，其实你不用刻意送东西过来，不然会导致某人误会。”

    “但是若不亲手送来，家父会怕您不收。”女孩扭捏说道。

    “我已经收了你们许多东西，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燕青继续说道，“再吃下去，我都得喊救命了。”

    “但是你身边的少侠胃口很好啊。”

    “他？”燕青有些无语，“他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只管大吃大喝。”

    “但是很豪气，不是么？”女孩咬着嘴唇道。

    “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燕青摇头道。“你难道和你长辈那般见识渊博？”

    “不如家父，但是我也喜欢听那些江湖趣闻。”

    “那幸好你听到看到的还不算多，不然那人肯定会让你失望的。”

    “但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野蛮，这种人一定很温柔体贴。”

    燕青噗的一声将嘴里的酒吐了出去。

    “对对对！你猜他刚刚为什么要突然起身离去么？”

    女孩不懂，看着高明离去的方向思考。

    燕青笑道：“没准他很喜欢你，才故意离开的。”

    “很喜欢我？才故意离开的？”女孩不解。

    燕青眨了眨眼道：“没错啊！就是因为喜欢才躲着你，你听过害羞这个词么？我那个兄弟就是个心思，你也知道，读书人不提男欢女爱之事，没有江湖人士那般豪爽。”

    看着女孩离开，燕青才忍不住低头，他紧握的拳头不断颤抖，好像在压抑什么东西。

    过了很久，高明回来。

    他发现燕青居然垂着头，静静偷笑。

    “怎么样？事情成了吧？”高明问道。

    燕青眨了眨眼，表示听不懂。

    “还跟我装蒜！”高明恍然大悟道：“你不会觉得人家陪配不上你吧？”

    燕青脸上残存着笑意道：“那是另一回事，不过不是人家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人家。”

    高明眨了眨眼，也表示听不懂。他有意无意看向大门，那儿有一只白嫩的小手向他招来。

    他看向燕青。

    燕青没有看他，自顾自得喝酒。

    他有些诧异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燕青没有动，只是冷冷的说道：“二十两银子。”

    高明心中其实有些奇怪，但其实又不那么奇怪。这城北徐公孰美甚的问题自然不用多提。

    高明扪心自问，自己长得如何，曾经和胡歌、吴彦祖三人共同扛起亚洲颜值，他长得会差么？

    至少在气质方面死死拿捏。

    虽然一开始很吃惊，但很快，脸上的欣喜便掩盖不住了。他甚至还对女孩挥了挥手。

    高明笑而不语，猴急得像只兔子，直接冲了出去。

    燕青摇了摇头，已经在考虑该怎么拿捏高明了。

    谁知他前脚看高明刚走，他后脚就回来了。

    前后大差不差就那么半盏茶的功夫。

    燕青问道：“拉（第四声）东西啦？”

    高明摇了摇头，提起桌上的酒就往嘴里灌。

    燕青忍不住站起身来，往外面看去，愣是没见到那女孩身影。

    那女孩不见了，但高明却一点不在乎。

    燕青不由问道：“你把他吓走啦？”

    高明四面看了看，仿佛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然后悄悄说道：“那是因为我宅心仁厚，让她改了主意。”

    “这两件事情有什么联系么？”

    高明卖着关子说道：“喜欢是喜欢，配不配得上，那是另一回事。那个少女不喜欢英雄呢？但有些事情不会那么美，至少不是你看到得那般美好。”

    燕青本想插嘴，但又忍住了。

    高明笑道：“我这人有个本事，能知道一个人是否说谎。你猜猜上头几件事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先前那个老刮皮带着自家闺女又兜兜转转来到两人面前。

    他们对着高明躬身道歉，也不说话，留下一小箱东西，又急急匆匆消失在店外的夜幕中。

    燕青面无表情，但是瞪大的眼睛显得很是惊奇。

    “你对他说了什么？”燕青眼中满是好奇，但高明不说直让他心里痒痒。

    高明笑道：“我这法子可金贵着很，只要一句话就能赚几百两银子，谁不想学？谁不想知道？我可得小心能，千万别被有心人知道咯！”

    高明一边说，一边还瞟了燕青一眼。不言而喻。

    “我为什么要学？你那法子我有什么学的必要？”燕青咬牙说道。

    两人你看我，我看着你。

    又过了半天，燕青忽然把手里的筷子一撇，大步走了出去。

    高明笑嘻嘻的追了出去。

    燕青见高明追出，忽然加快了脚步，高明也默契的适当抬快了步伐。

    然后两人都发现对方的轻功不错，就连脚步都像极了。

    刚刚下过春雨的泥土地湿润得冒泡。

    但两人的脚步都悄无声息，踩在地上没溅起一点水花，没闹出一点声响。

    高明突然想把他绑在柱子上，饿他个一年半载，再拷打他这份轻功是怎么练出来的。

    夜很凉，至少高明觉得不暖和。

    燕青突然叹气道：“我总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高明跟了上来。

    “你知道么？我们刚刚在屋内喝酒，外面至少围了十几个人在等着我们。”

    高明吹着口哨道：“会不会是凑巧？”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燕青冷冷说道：“我就说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我们大抵是被那老刮皮耍了。”

    高明笑道：“我可没忘记这里是谁的地盘。你觉得那老刮皮是什么人？”

    “一个有麻烦在身的人，而且麻烦还不小。”燕青肯定说道。

    高明笑道：“没错麻烦还不小，不然也不会躲在这里，他被仇家找上门来纯属是运气不好。”

    高明抚掌说道：“这么说来还是我赢了。”

    “什么你赢了？”燕青皱着眉头说道。

    高明理所当然的笑道：“当然是赌约啦？那女孩看上的确实是我，但那老刮皮看上得却是你。如若我们猜的不错，那女孩半夜还是会找上你。”

    “怎么证明？”燕青问道。

    “现在是证明不了了。”高明叹气道：“但如果见到他们在收拾东西其实也能算是佐证。还记得下午从旁经过的三名快马好手么？”

    “当然记得。”

    高明道：“这就对了，他们折返回来了，而且就藏在这客栈附近。本来这事也没什么的。只是他们惹来了一票六扇门的铺头。其实这事其实也没什么的。但奈何老刮皮恰巧不是个干净人。”

    燕青扬眉‘哦’了一声。

    “你也不用装傻，你肯定也看出了那人不干净。”高明笑道：“虽然不清楚你怎么知道，但大盗和大盗之间肯定有什么心有灵犀的办法，我也不瞎猜。至于他送我的那箱子银两，就像是拦路抢劫的恶霸，总得交一点保护费吧？”

    “我帮他躲过那群人，他给我点好处费应该不过分吧？”高明得意道。

    燕青沉默半响，缓缓道：“只不过我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高明笑道：“你又是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人来找那老刮皮的，还刻意守在这里帮他挡灾的？”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相视一笑。

    “算了，我也不逗你！”高明收敛表情说道：“你真以为我刚刚出去，是特地给你留下独处时间，好与那小丫头卿卿我我的么？”

    “难道不是么？”燕青反问道。

    “当然不是。”高明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这人其实挺倒霉的，每经过一个地方总得摊上一些事，就算是转身去上个茅房，都能听到点事儿。”

    燕青对于这点还是赞同的，他之前出门大事没碰到一件。和高明同行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连不断，出城短短三天时间就遇见了不下七波马匪，这频率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了的。

    “还好我宅心仁厚。”高明说到一半被燕青盯得有些心虚。

    最后咳嗽的解释道：“其实是我发现那伙人好像比你高明一点。你一个人出手最多拦住两个半人。剩下半个，我应该能勉强应付。”

    “你认真的？”燕青瞪大了眼睛问道。

    “当然了！我也是收了钱的！”

    “不是！”燕青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你也收了钱，然后你跟我说，你只应付半个？”

    高明道：“境界和实力是两码事，如果是半个月前，别说三个人了，就算是十个我也不带虚的。”

    “你没实力还答应这件事？”

    高明笑道：“这是两方面的事情，一方面是我确实穷的发凉，再不揣点货在手，实在是不踏实。另一方面是，你一个人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

    得利当铺的灯火依旧通明，就跟过年似的。

    但高明知道这不是在过年恭候财神，而是在恭候瘟神。

    若是时候合适，高明这时已经该美美睡下了，但是遇见燕青这种人，他也没法子。

    虽然几天没好好睡过，他还是提着精神。

    两人缩着腰与阴森森的夜色融为一体。

    等待实属无聊，高明问道：“燕兄，你武功那么高，轻功又不错，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也不错，不妨你先介绍一番。”

    高明想也不想，直接说道：“翻天鹞子。”

    对于高明的敷衍，燕青白了他一眼。索性也不说话了。

    这翻天鹞子就跟甲乙丙丁一般，就是个不入流到极致的大街称号。

    燕青刚刚也看到了，高明展露的功夫虽然简单，但其中蕴藏的神韵却是不凡。这种人的师父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无名之徒？

    燕青有些失望，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很奇异的声响。

    这声音让他身躯一震，就仿佛老鼠碰到猫，小偷遇到条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