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关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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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黄雀

    朱俊桐一眼瞅见领队的正是朱充灼,高呼一声:“老侄,怎么姗姗来迟,我们正要出城,接受盘查呢。”

    朱充灼一提缰绳,纵马来到朱俊桐的身边,“哦!还要盘查,谁的守将,不识得你们么?”

    “我倒是通报了姓名,路引也给了。他仍说要盘查。”

    朱充灼转头看着旁边的把总,“可是这位将爷?”众人点头说是。

    朱充灼提马来到把总跟前道:“这位将爷高名大姓啊?”

    把总道:“爵爷客气了,卑职姓王,叫王山。”

    朱充灼勃然变色,猛地扬起手中马鞭,一鞭抽在王山的身上,“大胆,敢在我等面前自称王上,是想造反么!”

    王山身上虽然穿着甲胄,但还是被抽的浑身一哆嗦,他大声质问:“爵爷因何动手打人?”

    “爷爷不但打你,就凭你出言不逊,敢在皇亲宗室面前自称王上,就要治你一个僭越之罪。来人,把他给我拿下。”朱充灼的家奴们冲上去就要抓王山。其余宗亲们也都撺哄鸟乱,以壮声势。

    “冤枉啊,我是名字叫王山,不是王上,你这是仗势欺人,要陷害于我。”王山一边出言辩解,一边往后退去。他手下那些门卒不敢和皇族宗亲的家奴正面相抗,只好拿身子做肉盾抵挡,给自家把总有回旋的余地,不让人家拿翻在地。

    这时有人喊了道:“众位爵爷息怒,王山言语不敬,冲撞了各位爵爷,这中间自是起了误会,还请各位爵爷海涵。”众人城门方向瞧去,一位千总双手抱拳走了过来。

    朱充灼冷冷地道:“有甚误会,此人狂妄无状,竟敢在本将军面前自称王上,这大同城内,除了咱家代王,谁敢自称王上!此乃僭越之罪,我正要擒他去巡抚衙门,让詹大人给个说法。”

    “和川奉国将军,这位把总是我的手下,确是姓王名山,想来是他乡音难改,口中含糊,让奉国将军误会了。我在此替他赔礼了,他职低位卑,你大人大量,就放他一马罢。还听闻众位爵爷赶个大早是要西去行猎,现在天色不早,城门已启,爵爷们还是赶紧动身赶路,么耽误了行程。”说罢,把手一挥,“来人,放行。”

    朱充灼看了看此人,嘿嘿冷笑道:“说得倒也不错,谁也不想大清早的就触那晦气,没事去打官司。行,就依你所言,放过了他,我们出城行猎。起行。”说完,将手一挥,一行车驾浩浩荡荡地出城而去。

    站在暗处的何心隐和刘武从头到尾地看完,此时天色已然有些昏暗,何心隐看着那位千总问道:“此人你可认识?”

    “认识,那位就是西门的守将程方。去年新擢升的西门守城官。”

    “嗯。”何心隐盯着那人的背影又看了几眼,这才缓缓地道:“走,我们跟上去。”又转头对着王奉叮嘱道:“你要跟上,别走脱了。”

    王奉嘻嘻笑道:“师叔且放宽心,奉儿自能跟上,也正好试试王叔教的本事。”

    何心隐不放心将王奉留在大同城中,这里各种政治势力太过复杂,万一有人盯上了就会令此子陷入危机之中,于是选择将其带在身边。他将自己打算出城跟踪的想法和廖不二打过招呼后,见廖不二哼哼唧唧,不置可否,便带上王奉,和刘武会合一处,等候在此。王奉更是兴高采烈,他对长城塞外充满憧憬,对边塞关城的战斗充满幻想,手中牵着一匹何心隐给他挑的战马,回想着在城固营这大半年里王环教授的骑射控弦之术,跃跃欲试。只是马身高大,少年的身躯骑在上面还透着稚气。

    一行人尾随朱充灼等人的车驾,悄悄跟了过去。却未察觉,在不远的暗处,徐七那双自带笑意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之色,口中命道:“我们也跟上去,再派人查一查那位千总。”

    廖不二吩咐下去后,锦衣卫们穿着便装也跟着出了城。

    “充灼啊,还是你有办法,一鞭子就将那些丘八抽得服服帖帖,下次再碰见这种事,我也都手中的鞭子解决。”

    朱充灼森然冷笑道:“这大明还是咱老朱家的大明,咱这骨子里流的是皇家血脉,咱该强横的时候就得强横,该霸道的地方就得霸道,岂是任凭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欺辱得了的。”

    “就是就是,该霸道就霸道,该强横就强横,说不得,一刀砍了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又能奈我何。”众人齐声附和。

    出了城,一路向西,走了大约三十里,朱充灼突地命令车队掉头向北,往长城而去。他放松缰绳,扭头冲着门四试了个眼色。门四会意,从车架上取下一个包裹背在背上,带着两人,脱离队伍,悄悄向西而去。

    这一切都被后面跟着的何心隐等人看在眼中,何心隐马上和刘武商量,决定由何心隐带两人跟过去查看,刘武带队继续跟着朱充灼一行。

    宗室其余众人毫无察觉,他们本就是来互市易货的,做着就是发财的打算,对朱充灼有这样的门路,且能带上自己便已感恩戴德了,至于此番行程易货地点,他们都不去过问,任由朱充灼定夺驱使。

    又向前行了五十里,前面一处山口,出了山口再行几十里就是长城了。众人都看着朱充灼,朱充灼道:“过了前面山口,就是去出关的路,到时自有人前来接应。继续向前。”

    出了山口,果然,一哨人马迎了过来,大约三个百人队,队伍里没有军旗。朱充灼眉头一皱,“张淮,过去问一下是哪里人马。”

    张淮催马向前,到了那队人马前停住,“敢问是哪位将军带队。”

    一名游击将军来到队伍前面,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张淮感觉不妙,答道:“我是和川奉国将军家的管家张淮,随家主一起出城行猎,来到此处。”

    “哼,胡说八道。难道你不知道俺答领兵犯大同,你们竟然敢来此行猎,莫不是俺答的奸细。来人,将他们围了。”

    长枪手在前、牌刀手随后、火铳兵弓弩手在后,将朱充灼等团团围住。

    朱俊桐大惊失色:“老侄,他们是什么人,为何将我们围住?”

    朱充灼强作镇定,冲着那边喊道:“对面是哪位将军?我是和川奉国将军朱充灼,出城行猎。将军为何将我等围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位游击将军嘿嘿冷笑:“什么奉国将军,分明是俺答的奸细。来人,给我搜。”

    兵士们刀枪上前,拉过车马,一搜之下,都是禁售的军资。那位游击将军冷哼道:“你等还有何话说。还说不是俺答的奸细吗!都给我拿了。”

    朱俊桐一听顿时慌了,赶紧从怀中掏出路引递了过去,“我等俱是代藩宗室,确是出城行猎而来,这些都是我们行猎所需辎重。将军不要误会。”

    兵士接过路引,递给游击将军,那将军看了,冷笑道:“还真是代藩宗室。如此便放过你等。”他将手一挥,兵士们让出一条道来。

    朱俊桐看着被拉过去的车马,用手指了指,口中含糊地道:“这个...这个...”

    那游击道:“这些都是禁售的军资,我得交给俺家参将大人,你如果想要回去,那得去总督衙门讨要。我可做不得主。”

    “那那..那敢问将军大名?”

    “哦,你想问我姓名,是想到总督衙门去告我的状么。哼哼,来人。围了。”那游击顿时翻脸。

    朱充灼慌忙道:“不用不用,我们这就走。来呀!我们回去。”

    说完,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向来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