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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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港城

    望声没有回应齿俐的问题,沉默地前进着,亲身走到难民之间看着他们的生存环境,听着他们的不幸境遇,让望声内心十分压抑。

    靠近城墙这边的难民营与其说是帐篷营区,更像是棚户区,虽然同样杂乱无章缺少规划,简易搭建的住处密密麻麻,但比起一路走来看到的其他外围难民营,至少有点人住的样子,甚至有的营地还会升起炊烟,说明他们能获得食材和燃料。

    “这边的难民好像要过的好一点。”

    “可不是吗,他们说不定比城里人更拥护渔民会,我们把这边的人叫做‘大墙派’,不少墙外卫兵就是从这边选拔的,拿起武器就改头换面,仗势欺人了,‘大墙派’享受着城里给难民的资源中,最好的部分。”

    齿俐的话语中满是鄙夷意味,看来她除了痛恨着城里人,还讨厌着“大墙派”。

    嗯......渔民会,多次听到这个名称,听起来像是港口城类似政府一样的权力机关,这个哪怕是“涷清人”也应该清楚,不太方便问她。

    “‘大墙派’?他们是黑潮之后最早来到港口城的逃难者吗?”

    齿俐摇摇头,“当然不,城里也有很多逃难而来的人居住,而‘大墙派’这些渔民会的走卒,不一定是来的最早的,却是最会讨好奉承的。”

    从难民内部分化他们,依靠难民管理难民......

    “你们偷东西,不怕被卫兵惩罚吗?”

    齿俐轻轻笑了一下,有点自嘲的意味,“先生,偷东西被卫兵抓到是死,不偷东西也不过是慢慢等死,区别是,我还能有力气动起来,甚至还能有机会获得工作,还有活着的可能,您一路走来看到的大部分难民,连进城找工作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我之前所说,不过是城里人圈养在城外的‘原材料’。”

    “如果情况是如你所说这般,难民们没有想过团结起来反抗这种......呃,圈养吗?”

    “当然有,以前的难民比现在还要多很多,可死去的难民里大多数不是死于饥饿或黑潮,而是刀箭,包括我的父母,他们死在一场对大墙的反抗中。”

    “对不起。”

    “我不介意,先生。”

    两人沿路直下,已经离城墙很近了,城门楼并不高,也就三四层楼房高度,延伸而出的城墙还要矮些,不过现在已经完全遮蔽住了城内的景象。

    “现在还会有难民与城内人发生......大规模暴力冲突吗?”

    齿俐咬牙切齿,“拜渔民会和‘大墙派’所赐,现在几乎只有难民和难民之间冲突不断,那些有能力和勇气带领难民的人要么早就死光了,要么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城里人了。”

    收买或斩首了领导者,而难民内部也有异己力量......

    走近城墙,那条从城门口延伸而出的长队,全是难民。

    “这些人进城是为了工作吧?”

    “是的,先生,您可以不用排这条队伍,直接去城门岗哨出示身份证明就可以进了。”

    “那你呢,你们有身份证明吗?”

    齿俐又自嘲的笑了,“您觉得城里人会给家畜发身份证明吗?我排这条队伍,可能......要挺久的。”

    “哦......你先跟着我,我去试试能不能直接带你进去。”

    齿俐跟随望声走近城门口,门前有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以及一个文书人员,正在登记进门的难民,此时几名卫兵见到望声,示意其提供身份证明。

    望声从腰包翻出那个五边形的金属片,递给卫兵,又指了指身后的齿俐。

    “这个人我要带进去。”

    卫兵点点头,将金属片递给文书人员登记后,还给望声,然后走去粗暴地拉着齿俐去文书人员那里,故意抓到她手臂的伤口,让齿俐不由得发出忍痛的闷哼声。

    望声一把上前拉住卫兵的手臂,“喂,干什么。”

    卫兵也没想到望声会是这样的反应,好像欺负难民是很正常的事情,“先,先生,给她登记、搜身。”

    “没看到她的伤口吗?你让她自己走。”

    卫兵松开齿俐,走到一旁,与另外一个卫兵窃窃私语,齿俐登记好信息后,两个卫兵围上去,粗略地搜了一下身,再放走她。

    齿俐迈步跟随望声。

    “他们平时都这么对待难民吗?”

    齿俐阴阳怪气道:“当然了,枯燥的工作需要一些娱乐,或者发泄。”

    “嗯......对了,齿俐,不用对我使用敬语,我在这边的名字叫望声。”

    “好的,先......望声。”

    穿过主港大门,并不如望声想象般会豁然开朗,纯木或木石制的房屋拥挤不堪,多为两层建筑,平顶或斜顶均有,遍地无用杂物和生活垃圾,零星铺了些木板碎石的漆黑泥沙道路十分狭窄,连刚进城门的主路,恐怕也只有现代双车道的宽度,同时道路两边还有“违章扩建”的简易建筑占据空间,头顶飞扬着许多晾晒的布料衣物,胡乱地遮蔽天空。

    许多人来往于街上,在道路两边那些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窄巷进出,人们看起来并没有比城外的难民好多少,衣物破旧脏污,同样没什么精神。

    随便靠近一个小屋,朝着窗户向内察看,那“窗户”只是一个墙上的洞,盖着一张破布,里面半个中学课室大小的空间,密密麻麻居住着十几人,还是有人外出不在的情况,床都没有几张,多是地铺。

    望声想到铠鉮营地里的那个劳工宿舍,和城里这些比起来,那边都算不错了。

    他又看向路边占据道路的简易建筑,其实跟城外的差不多,甚至更拥挤,也住着更多人,一个半人高小帐篷里挤着三四个铺位。

    齿俐见望声一直沉默地观察周边,开了口,“有人拼死拼活在墙内住下,可能还不如‘大墙派’过的好。”

    “那他们进来干嘛,我感觉跟墙外没什么区别。”

    “很多人都是黑潮的幸存者,对黑潮有深深的恐惧,进了墙就感觉有一层保护,安心一点,所以都拼了命进来,墙外难民营也一样,最外侧的觉得靠近一点就会安全一点,所以拼命向里面靠。”

    望声又看到齿俐的伤口,才突然想起现在不该在这参观贫民窟。

    “齿俐,先拿水洗一下伤口吧,都是泥,这里哪里有水。”

    齿俐带着望声东钻西拐,穿过一条条窄巷,到达一个小水井,一群人围着水井,这里无人看管,没人排队,谁挤到就是谁用。

    “这......还有别的地方吗?话说城外有水井的吧,不然水都没有。”

    “别的水井也跟这里情况差不多,城外有,也是这样。”

    “算了,直接找医生吧,那里应该有水。”

    两人离去后,打水的人群里,有几个人抬起头看向齿俐的背影,又互相对视一眼,离开水井,偷偷跟随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