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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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总角之宴

    南方小镇,初春时节,阴雨已经连绵下了一整个月,大人小孩都被闷在屋子里不能出去,因还是初春,春寒陡峭,孩子们被里外三层裹得十分严密,那时候洗衣机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配件,手洗大件衣裳对主妇们来说是格外辛苦的事情,主妇们对春日寒凉的水有敬畏,且衣服在南方潮湿的空气中,永远也晒不干。孩子们因必须得保持干净,所以大多数都只能闷在家里,不能去外头撒欢,同样闷在家里的大人也是憋的够呛。陆江的妈妈廖雅端坐于镜前,将一头乌黑长发盘起,三十几岁的少妇人,柳叶眉,大眼含情,有种别样的妩媚,她穿了一身烟粉色连衣裙,起身套了件时下流行的白色呢子大衣,半长的靴子修饰着笔直的小腿,出门前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问陆江:“儿子,妈妈美不美?”,说完不等孩子回答就牵起陆江出门了。

    粉水街是一条历史很久的老街,据说是明清时期人们就开始在这里繁衍生息,沿街是旧式的白墙黑瓦房,一楼的上面带一个阁楼,大门和窗户都是一扇一扇的木头,做买卖营生的早早就会将木门卸下,支起摊子准备做生意,不做买卖的也会早早的将门都敞开,门口会多摆上几把小竹椅,街坊邻里扎堆侃侃大山,聊聊东边张家,西边李家,总之话题如这春雨一样连绵不绝,乐此不疲。陆江跟着妈妈走过这些三三两两聚集的人群,他们的目光像是牛皮糖似地粘在这母子身上,充满了探究和兴趣。到了粮管所,廖雅上了牌桌,其他三个脚早已经码好长城分配好筹码只等她入局。“哟,美人出街,叫人好等,今天怎么这么迟啊,,我们茶都喝了好几泡了!“尤姐半调侃道,“下雨天带着陆江走不快,等下我多多喂牌给你还不成吗,让你今天赚得开心”廖雅垒起麻将娇俏得打趣。“月月,来,快带你陆江哥哥进屋玩,看看动画片”殊启弘朗声对屋内喊道,不一会儿嘚嘚嘚跑出来一个约八九岁的小女孩,梳着歪歪斜斜的马尾,一晃一晃的跑到陆江身边,抓起男孩的手就把人带到了里屋。沙发正对着电视柜,茶几上散落着零食,拆开的没有拆开的各式各样,“陆江哥哥,今天我们来看黑猫警长吧?”殊月半仰着头,认真征询着陆江的意见,陆江点了点头,女孩放好CD,托着男孩的手坐到沙发上,享受着孩子们的动画时光。屋外的麻将声,大人们相互的说笑声,屋内回荡着黑猫警长的声音,都持续了很久,总是要到很迟牌局才能散,两个孩子看电视累了就相互依偎着在沙发上睡去,不下雨的时候,大人们打麻将,他们就会上外头玩,倒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殊月家就是在这个已经不怎么用的粮管所办公楼内,整理了一部分房间打通成了一整套作为家居用,殊启弘当了粮管所所长好些年,该有的都有了,如今这里虽然不太被使用,但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抵有些用处。早些年附近各地方的粮食都要送到这里,统一收购,粮管所很大,五六千平方的仓库有4个,圈了很大块地,修了6,7米高的院墙,一般人要是想要翻进来,那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而陆江和殊月就在这样广大而安静的世界里,一起度过着两小无猜的岁月。

    很快小镇就迎来了夏天,那年流行橘子味道的汽水,几乎所有拿到零花钱的小孩都会豪横的奖励自己一瓶汽水,那个夏天陆江新学会的单车后面载着殊月,他们去了许多秘密基地,比如不知名的小湖采莲蓬,傍晚偷偷去柳江边戏水,陆江从小就是游泳健将,殊月是妥妥的旱鸭子,被教过很多次,陆江一遍遍的示范,但是对于水下未知的恐惧是殊月的壁垒,就算全力练习一整个夏天也没有学会。暑假的时候,大人们的牌局在夜晚常常进行的很迟,廖雅常打麻将到深夜,陆江也就这样陪到深夜,粉水街的深夜很安静,旁边的粮管所,空荡的仓库旁有一块高地,殊月和陆江会在漆黑的夜晚爬上去看星星,满天星辰挂在头顶,点点闪烁好不热闹。“陆江哥哥,你说人如果死了,是变成星星了吗?我妈妈真的是天上的其中一颗吗?”殊月低声问,“月月,天上的星星你看到的正在闪烁的那颗一定是妈妈,她在时间的背后,在银河在浩瀚的宇宙之间,静静地永恒地守护你”陆江不仅仅想要安慰殊月,他想给月月一个信念。“可是,我真的很想妈妈,我很想她”殊月第一次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表达对妈妈的思念,小小的孩子,渴望母爱但无处诉说,陆江手忙脚乱,伸手摸到裤兜子里的手帕,赶紧轻轻的覆在殊月的眼睛上,边擦边安慰道:“如果,如果你真的很想妈妈,那我可以把我妈妈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