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市，你刚才去哪里了？”

    房间内，身处上位的织田信长表情阴翳地质问。

    这位织田家的家主还是第一次在少女面前语气如此严厉。

    一旁，归蝶一直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伏于下位的少女。

    “兄长大人，阿市去吕大人新宅了……”

    “哼！我当然知道，丹羽、池田他们都跟我说过了！我是在问你去哪里做了什么？”

    阿市想起不久前那暧昧的一幕，俏脸微微泛起一抹红润，低声道：

    “献舞……”

    织田信长闻言嘴角一阵抽搐，“吕正义真是好福气，晋升侍大将还能让织田市亲自前去献舞祝贺！”

    阿市微微有些诧异，美眸在归蝶身上飘了一瞬，轻声嘟囔：

    “还不是你和嫂嫂默许的……”

    “纳尼？！你有本事大声说话，讨打是吧？！”

    织田信长厉声呵斥，归蝶连忙出言劝告：“相公注意分寸！”

    织田信长瞥了一眼妻子归蝶，转而对阿市语重心长道：

    “阿市，身为大名家之女，你应当比我的女儿阿德更有觉悟，婚姻之事不能像宁宁那般自由，一切要围绕织田家的利益。

    我们默许你接近吕正义，还不是因为那小子有这个本领让织田家为之倾注心血培养！”

    “兄长大人，既然如此为何指责阿市呢？”阿市不明所以。

    织田信长直接开诚布公道：

    “织田家要用你阿市，牢牢拴住吕正义这头猛虎！所以你必须成为他的妻子，让他不遗余力地为织田家效忠，最好是诞下子嗣！”

    阿市闻言微微蹙眉，语气中带有一些妏怒：“可是宁宁怎么办？她现在怀了吕正义的孩子啊！”

    织田信长深吸一口气，道：“我一向尊重女性，宁宁有了身孕，我准许她成为吕正义的侧室，而你织田市，必须成为他的正室！”

    “这对宁宁不公平……”

    “难道我大名家的女儿还比不上一个低级武士之养女吗？！”

    织田信长突然迸发出来的气势，令阿市的脸色猛地一沉，连忙跪伏下来：

    “阿市知道了……”

    一旁，归蝶宽慰道：

    “阿市，本身你的兄长大人是不允许宁宁再次回来接近吕正义的，但是老臣浅野长胜言辞恳切，而宁宁怀有身孕，这才勉强答应让她成为吕正义之侧室。

    否则，为了确保血统纯正，织田家是坚决不准许吕正义拥有侧室的，待到时机成熟，你嫁过去之后他所有的子嗣，以后必须有织田家的血统。”

    阿市心中一沉，幡然醒悟：

    “怎么会这样……”

    此时，少女的心中对大名家控制家臣的手段有个更深层次的认知。

    一切都要从织田家的利益出发，就像自己，也只是“利益”的一份子。

    阿市不敢想象，若是出现比吕正义更有价值的人，他可能是某位权臣，也可能是某位大名，自己的兄长大人会不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嫁出去？就像自己的侄女阿德一样……

    织田信长按下火气，摆了摆手道：

    “退下吧，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傍晚我大摆宴席为吕正义庆功，同时试探一下他的心意。”

    “哈！”

    阿市恭敬告退，背影萧条。

    织田信长转头对归蝶苦涩道：

    “这下好了，我在妹妹面前成了罪人喽。”

    归蝶言辞款款：“相公，从嫁给你的时候父亲大人就曾经说过，你的思想与众不同，陪你这么多年下来，妾身也深有体会。

    或许你并不在乎血统，可以提拔农民出身的俊才，任人唯贤，这是你成功之处，可是血统乃是人与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与生俱来的天赋！

    哪怕吕正义的表现再怎么突出，从当他身为农民出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此人一生之上限！”

    织田信长疑惑道：“归蝶，这些道理你都是听岳父大人说的吗？”

    “正是父亲大人教诲。”归蝶柔声应道。

    织田信长闻言，情不自禁地望向北方稻叶山城的方向，慨然道：

    “美浓蝮蛇斋藤道三，真是个不可思议之人啊，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怀念他呢……”

    ……

    翌日傍晚。

    斜阳草树，赤云涌动，余晖肆意倾洒在清州城的天守阁上，一片片青色瓦片如鱼鳞般闪耀着血红色的光芒，犹如一簇簇火焰那般跃动着，将整个城池映衬得熠熠生辉。

    沐浴在暖阳之下的家臣们，觥筹交错的身影被落日拉得细长，宴会之中气氛火热。

    身为庆功宴的主角之一，吕正义自然逃不开劝酒的命运。

    过不了多久，在众人盛情之下，吕正义那英俊的脸庞上渐渐浮上一层红晕，在晚霞的映照下都显得格外清晰。

    吕正义以往饮酒都会克制，而今日他真的是太高兴了。

    宁宁怀孕了，吕正义喜当爹。

    他甚至难以想象在不久之后，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新生命诞生。

    吕正义抱着宁宁开心了一整晚，他更加坚定要在乱世之中崛起的信念。

    他和阿市、宁宁之间，现在是选择谁为正室的问题。

    吕正义想过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生活起居都是宁宁照顾，而且此时她又率先有了孩子，理应让宁宁成为正室。

    实际上，吕正义对于正室和侧室的观念还不明确，只是单纯的认为日本战国时期，大家普遍能接受一夫多妻制度罢了。

    渐渐地，一杯又一杯的浊酒下肚，吕正义觉得舌头已经尝不出辛辣，脑袋也昏昏沉沉起来。

    视线迷迷糊糊中，只见主位的织田信长缓缓起身，朗声问道：

    “侍大将吕正义！我有意将妹妹阿市许配给你，可是你有木下藤吉郎之遗妻，宁宁，若是二人只可选其一，你该当如何？！”

    一语既出，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此时万籁俱静，羡慕、诧异、嫉妒……各种眼神交织重叠，最终落在了那名已有醉意的青年身上。

    选一个？！

    呵呵！

    吕正义有些飘忽不定，咧嘴回应：“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

    噗！！！

    柴田胜家、佐佐成政等人一口酒水喷出，旋即雷鸣般的喧哗声赫然响起。

    “恬不知耻！”

    “阿市大人何等尊贵，你竟然敢全都要？！”

    “哼！哪怕成为武士都脱不开农民的内核，吃相难看！”

    “……”

    “正义，别说了！”前田利家脸色大变，连忙起身制止。

    泷川一益也焦头烂额地附和：“谨言！”

    就连家老丹羽长秀也开口提醒：“阿市大人的身份可不一般，吕大人再想想……”

    而吕正义此时浑不在意，忽然想起宁宁怀中的孩子，得意笑道：

    “我要让宁宁成为我的正室，阿市成为我的侧室……”

    话音未落，织田信长猛地掀翻桌子，酒水洒落一地，暴喝道：

    “住口！”

    “贬你为足轻大将，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吕正义瞬间酒醒大半，如坠冰窟。

    前田利家脸色难看，叹息道：“正义，你太得意忘形了啊！”

    吕正义心中懊悔不已，都是喝酒惹的祸！

    从此以后，吕正义滴酒不沾。

    而在同一天夜里，美浓斋藤家的稻叶山城发生史无前例的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