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幺儿，醒醒。”

    温肃端着饭菜进来时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急忙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向床边。墨幺紧闭双眼，眉心蹙起，额头生出一层细汗。

    见叫不醒她，温肃抬起一指，点向她的眉心，白色的灵力如同丝线般涌入她的脑海。

    墨幺行走在迷雾中，忽然看见前方有个出口，泛着金光。她朝前走去，踏入出口的瞬间仿佛从一个世界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怎么了？”

    墨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温肃收回手，从袖间取出一块方帕，帮她擦拭额头，“你被魇住了。”

    墨幺坐起身，躲过他的动作，“我自己来。”

    温肃的手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递给她。

    “你刚梦见什么了？我若是晚来几步，你的魂魄可能就离体去向别处了。”

    墨幺想起梦里的人，过于真实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她把梦里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温肃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的神色有些奇怪，“长柳街尾？”

    墨幺点点头，“哪里不对吗？”

    温肃：“九州大地上每一片土地，每一处石砖我都踏过。莫说当今，纵使是过去几百年，也从未有过一条名叫长柳的街巷。”

    墨幺听罢，正要问他为何要走遍九州，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眸子里，已然知晓答案。

    她移开视线，“或许是我随便做的梦。”

    温肃不甚赞同，“可是……”

    正待说话，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里闪过什么，话卡在了嗓子里。

    墨幺观他反应，“你想说什么？”

    温肃抿唇：“我忽然想起来，有个地方似乎有一条长柳街。”

    “哪里？”

    “妖界。”

    相比于长柳街在妖界，温肃知道这个地方更让她惊讶，“你怎么知道？你去过妖界？”

    温肃颔首，想起以前的事，他摇头自嘲道：“为了寻你，四海之内，六界之中，天地间的每一处我都去过。唯独没想过你换了形态，化成了蛟。”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从雪山走到大漠，从塞北走到江南，从人山人海走到深谷茂林。眼看着旧树年年开新花，无数生命一茬又一茬地出生、绽放、枯萎，他找的人却从没出现过。

    天地间没有墨幺的消息，他就不去信天地，他自己找。

    一遍找不到就再找一遍，一遍遍找，一找就是这么些年。

    温肃心里清楚，他知道自己是作茧自缚，可是感情的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哪能是他说不想她就能不想，说后悔就能挽回，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墨幺垂眸，好半天没说话。她合起手掌，手指翻动捏诀，黑色的灵力溢出掌心。

    她将手放到腹部前，片刻后，一颗黑色的珠子从她腹中而出，悬浮在她掌心之上。

    墨幺拉过温肃的手，把珠子交给他。她看着那枚珠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我好像总在亏欠你。

    思来想去，我能做的唯有这样。这是我的妖丹，我把它送给你。”

    她凝望着温肃难以置信的面容，话语里尽是看淡世事后的释然，“我知道说这话是在亵渎你的情感，但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我欠你良多，你如果想跟在我身边，我没有立场拒绝你。要是以后有一天你嫌我烦了，不想见到我了，把妖丹捏碎”，她笑了笑，复又道：“我就死了，烦不到你了。”

    温肃第一反应就是还给她，如此重要的东西怎能说给就给？

    墨幺摇头，没有收回。任凭温肃如何相劝，她都不为所动。

    这是眼下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最好的让她在面对他时，能稍微坦然自在一点的办法。

    温肃无奈，只好收下。他握着手中的妖丹，语气坚定，“幺儿，你的妖丹我会拿命护着。”

    墨幺笑笑，没有当真。

    简单的洗漱过后，墨幺坐在桌前，捧着碗默默吃饭。

    温肃给她夹了一筷子蘑菇，“尝尝我的手艺变没变。”

    他很多年没做过饭了，自从和墨幺决裂后就再没下过厨。

    “还和以前一样”，墨幺淡淡地说。

    她不知道这句话让他开心了很久。

    温肃勾唇，“那就好。”

    墨幺吃了没两口就放下筷子，说自己饱了。

    温肃很意外，他看看桌上只动了一点点的菜，“你才吃了这么点……”

    碗里的米饭都没吃完。

    他记得她以前胃口很好，他们没在一起时他还拿这件事调侃过她。

    墨幺看着碗里的饭，“吃不了了。”

    温肃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闷闷的，胀胀的，像堵了一团棉花。

    “没事，吃不了就不吃了”，他找着话头，“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你不是说长柳街在妖界吗？我去看看。”

    “我还以为你不会想去”，温肃对她的答案有些讶异。

    在他的记忆里，墨幺是个很怕麻烦的小蛇妖。

    墨幺：“都求上门了，怎么能不管？找点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

    “我和你一起。”

    墨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你不用这样，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这般磋磨自己，能得到什么？”

    她的感情早就消磨殆尽了，何必为了她这么折腾自己？

    温肃听后轻微勾了一下唇角，俊朗的面庞有些神伤，“让我跟着你吧，在你身边，我心安一些。”

    墨幺见此，只好随他。

    在山上耽搁了几天，午后两人下山。墨幺从前睡在湖底，一朝苏醒，她琢磨着什么时候给自己置办间宅子。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跟藤蔓一样生长，在走到湖边时达到了顶峰。

    碧绿的湖面波光粼粼，岸边被几十上百的官兵团团围住，让墨幺有种穿梭时空的错觉。

    她和祈宁第一次见面时就在湖边，后来祈宁以扰民为由，带官兵来湖边镇守，逼走了她。

    温肃明显也是回忆起从前，有些愣怔。

    墨幺走上前，询问一名官兵：“这位小哥，敢问你们是在做什么？”

    官兵回头望，上下打量墨幺。

    一身黑衣，姿容绝佳，气质清冷，看来王爷找的人就是她。

    官兵拱手，“请姑娘稍待片刻”。

    话落，他匆匆而去，徒留墨幺和温肃面面相觑。

    不多时，一名身着墨绿华服的年轻男子快速赶来。见到墨幺，他灰白的脸上外露出一丝雀跃和兴奋，“姑娘，你可还记得本王？”

    温肃盯着他，狭长的双眸渐渐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