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精？”

    刚刚那名男子是柳树精？他怎么知道？

    墨幺只要一个眼神，温肃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他的发冠是一条细长的柳条，不能说是发冠，他箍发的柳条是从头上长出来的。”

    墨幺终于想起来面对那人时的不对劲和熟悉感是来自哪里了。当时在梦里，背对着她的刘得安头上的头饰就是柳条。

    “他是刘得安”，她突然道。

    虽然很难将他与那个脸色灰白，七窍流血，满身怨气的青年联系在一起，但本质的特征不会变，比如面相，比如头发。

    “好，那就去找他。”

    墨幺：“你不问我原因吗？”

    温肃笑，“不问，我信你。”

    墨幺没说话。他们寻着刘得安的踪迹跟过去，停在一处草屋门前。

    墨幺环顾四周，原来长柳街不是一条街，而是沿路种了两排高大柳树的草地。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走出来，见是他们，他一脸稀奇，“你们找我有事？是怎么过来的？”

    墨幺上前，对刘得安道：“看着我的眼睛。”

    刘得安不明所以，无意间地照做，意识很快混沌起来，表情呆滞。

    墨幺问道：“你是何时身亡的？”

    刘得安一字一字地从嗓子里往外蹦，语速异常的慢，“六月初五”。

    “你与那蛇妖在何处相遇？”

    “北山草滩。”

    北山草滩？那是哪里？

    墨幺心下思量，对面前的刘得安道：“你回去睡一觉，醒后照常生活，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你也没见过我们。”

    “好。”

    他身体僵硬往屋里挪动。

    墨幺回头，对有些呆愣的温肃道：“你知道北山草滩在哪里吗？”

    “啊，哦，知道个大概方向，我带你过去”，温肃回神道。

    “那我们走吧”。

    温肃颔首，临走时朝草屋这边看了一眼。

    这就是墨幺的影灵术？

    当年对他用过的影灵术？

    “你……”

    温肃开了个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话掉在了嘴里。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再用过影灵术，还是想问我有没有用这术法害过别人？”

    温肃语塞：“我……”

    “告诉你无妨，这术法我的确对别人使过，但从未伤及他们”。

    墨幺望着温肃的脸，好像看到了几百年前的祈宁，她有点感伤，“温肃，除了蛊惑你，我这一千多年从未做过一件坏事。我放不下以前的事，不是因为我不够通透，是对你的亏欠，让我束手无策。”

    温肃抿着唇，轻笑了一下，“巧了不是，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唯独有愧于你”。

    一个开始的唐突，一个结束的残忍。

    他们曾经的结局是从最初就注定了的，注定一败涂地，注定无法善终。

    想到这里，墨幺感到一阵悲哀。

    “幺儿，我们的羁绊是命中注定，不是这种方式，还会以别的形式出现。”

    墨幺抬头，疑惑不解。

    温肃一副释怀的模样，眼里却饱含深情，解释道：“我当年下凡是为历劫，历一道情劫，我的应劫对象是一个名叫墨幺的妖，这是刻在命盘上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抚过她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无论以哪种方式，我总归是要栽在你手里的。你别自责，也不用难过，我们就这样互相欠着，不好吗？”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道劫过不了了，从他决定去找墨幺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他的劫过不了了。

    墨幺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呆愣愣地站着。温肃拉起她的手，揭过这一页，“不是要去北山草滩吗？我带你过去。”

    他的劫过不了，他要怎么办呢？

    墨幺看着他，心里默默地想着办法。

    按照温肃脑海里的大致方位，他们目前是在西山山腰，北山草滩在北山脚下。温肃估摸了脚程，快的话明天日落前能赶到。他把这件事告诉墨幺，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良久，她出声道：“你在这里不能使用灵力？”

    温肃点头，他曾和妖王姬存约法三章，妖王允许他进入妖界，条件是不能使用灵力。

    墨幺撇了撇嘴，变回原型，化身为一条黑蛟，“上来。”

    上来？

    温肃确认自己没有幻听，眨了眨眼，而后飞身坐在蛟龙的额首处。

    “抓紧了”，说完黑蛟摇身一跃，飞入云层，朝北山的方向飞去。

    温肃伸手抚摸黑蛟的鳞片，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一刻钟后，两人落在北山脚下。

    四周一片郁郁葱葱，生长着稠密的树木和杂草，“北山这么大，要去哪找啊？”

    温肃：“跟我来。”

    墨幺跟着他往山外走去，越往外走，树木越少。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处草地，又或者该说沼泽。温肃牵起墨幺的手，“拉着我，跟着我走，仔细别陷进去，这里的沼泽不比人间的。”

    墨幺点点头，踩着他的足迹，跟在他后面。

    没过多久，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一座木宅，和周围格格不入。

    温肃抬头看了眼这间宅子，“应该就是这儿了。”

    宅子看着有些年头，木门都出现了些许裂纹，却不算破旧，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

    墨幺的注意力不在宅子上，而在里面，“里面的妖受伤了。”

    温肃回头，“你闻到血腥了？”

    “嗯。”

    除了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味道，在靠近这里之后，她还闻到一股血腥味。

    墨幺推开门，见一姑娘躺在院中，露出下身长长的棕色蛇腹，周围都是被雷劈过的痕迹。

    “是天劫？”

    墨幺走过去将她扶进怀里，探她鼻息，“还活着。”

    “她的尾巴少了一节”，墨幺顺着温肃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女子尾巴上缠着一块渗血的布巾。

    “温肃，你帮我护法，我救她”。

    这姑娘再拖下去就没命了。

    “好。”

    墨幺将她扶起来，双手放在她的背上，合上眼眸，将体内的灵力慢慢渡给她。

    收回了四百年修为，这点程度的损耗对现在的她来说不算什么。

    蛇女很快有了意识，她皱起眉，额头出了一层汗，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一盏茶的功夫后，墨幺收回灵力，接住失去助力而倒下的蛇女。后者睁开眼睛，昏花的视线渐渐聚焦，“是你救了我？谢谢。”

    温肃见墨幺气息平稳，吊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有没有不舒服？”

    墨幺摇头，“我没事。”

    “你们是谁？怎么到这儿来的？”蛇女打量他们，出声问道。

    墨幺看她满脸戒备，“你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蛇女：“我知道，否则我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