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没反应过来，“嗯？”

    慧净缓声道：“蛇类大多天生防备心重，这个倒是例外，脾气也好些。只是刚化形不久，不懂人间规矩，冲撞了几个人。”

    祈宁呆住，继而摇头失笑，感慨道：“法师不愧是法师，找法师来，我是找对人了。”

    慧净双手合十，环顾一圈四周，“阿弥陀佛，王爷思虑很周全。”

    对外宣称城南有匪，以绝妖怪之说，免除百姓之恐，然后派官兵镇守城南，借以逼走蛇妖。

    祈宁苦笑：“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慧净心里明白祈宁找他来的目的，“王爷放心，除了几个无意间看到蛇妖真身后被吓到的，此处没有横死之人。”

    换言之，蛇妖没有在这里杀过人。

    祈宁眼神温和，勾起唇角，“既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慧净颔首，看向来来回回的官兵，“不过王爷此番行事，不怕蛇妖迁怒他们？”

    祈宁：“她早前说过只在觅食时杀生，且不食已开灵智的动物。”

    慧净点头，没再说话，忽而又意识到不对之处。蛇妖既然早就跟他提过此事，为何靖王还要找他过来？

    祈宁观他神情，大约猜到他在想什么，无奈一笑，“毕竟是妖精的一面之词，我自是要慎重些。”

    慧净一顿，意外于他的回答，细细一想，也能理解一二。他思量许久，还是提醒他一句：“相遇即是缘分，王爷是有大智慧的仁善之人，还望王爷以后能心怀宽容，且莫要钻了牛角尖。”

    祈宁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应道：“好，法师的教诲，我记下了。”

    午夜，万籁俱寂。

    屋里的烛火忽然摇曳，空气中隐约传来一股香气。祈宁吸入鼻腔，化入肺中，睡得更沉。

    一团黑气凭空而来，汇成人形。

    墨幺冷眼看着床上入梦的人，表情冷漠，“你睡得挺香，我没地方去了，只能来找你。”

    墨幺坐到他床边，望着沉沉睡去的祈宁，“你以前可曾听说城南有过妖？我不会在那里久留，你如此费劲折腾，好玩吗？”

    墨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睡颜，片刻后，一只柔荑探了上去。

    此刻的墨幺，面色如同寒冰，像极了索命的美貌女鬼。

    次日一大早，丫鬟照旧拿着朝服进屋，准备给祈宁穿戴，见到他后不禁失礼惊呼一声。

    祈宁不解，“怎么了？”

    丫鬟跪地，低头不敢看他，惶恐地道：“王爷，您的脸……”

    脸？

    祈宁拿过铜镜，铜镜中人依旧面如冠玉，除了额头上多出来的一个东西——两指宽的黑色猪头图案。

    又突兀又可笑。

    他放下铜镜，三两步走到水盆边，打湿了白色布巾擦拭，却怎么也擦不下去，反而把额头擦得通红。

    祈宁眸色深沉，眼中晦暗不明，屋内气氛压抑，任谁都能感受到来自王爷身上的低气压。

    “去拿条抹额过来。”

    “是”，丫鬟领命，正要去拿，祈宁叫住她，“此事不可外传，否则唯你是问。”

    “是，奴婢明白”。

    昨晚有“人”来过，至于是谁，眼下已经很明朗了。

    除了她，还有谁那么大胆子，敢戏弄他？

    除妖盟。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卫信收回飘远的思绪，“进来。”

    一名女子推门而进，手里提着深棕色的木制食盒。

    卫信忙起身相迎，有些意外，“师妹，你怎么来了？”

    卫仪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端出里面的两菜一饭，道：“你回来后状态很差，瘦了一大圈。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卫信勉强一笑，“我没事，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吧？

    自从他从山崖边苏醒以来，墨幺的话每日每夜的在他脑海萦绕，挥之不去。

    初时还好，后来连梦境都被影响，梦里大多是往日死于他剑下的妖。

    他们临死时的眼神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他的心神。

    他有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晚上被噩梦所扰，白天也浑浑噩噩。

    “师兄？师兄？”卫仪伸手在他眼前绕了绕。

    “啊？怎么了？”

    卫仪皱眉，娇声道：“跟你说话呢，你又走神了？”

    卫信歉意地说：“抱歉，师妹，我刚刚没听清。”

    卫仪重复一遍：“我说，师父昨天闭关结束，出关听说了你的事，让你待会儿去找他。”

    卫信了然，“好，我现在就去。”

    “等一下”，卫信疑惑，还有事吗？

    卫仪将筷子塞到他手里，“吃完饭再去。”

    卫信看了眼筷子和桌上的饭菜，道：“好吧，多谢师妹。”

    卫仪轻叹一声，“师兄，我知道你向来心系天下，一心护佑人间，但你得保重自己的身体。若是身体垮了，你拿什么保护天下百姓？”

    卫信随意支吾两声，搪塞过去，囫囵塞了两口饭就往盟主居处走去。

    盟主早已等候他多时，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

    “师父，您为何这样看着我？”

    卫信检查自己的衣着，哪里有问题吗？

    盟主走到他面前，一手按向他的背，灵力缓缓注入他的身体，“师父？”

    盟主道：“先别说话”。

    灵力流淌，卫信心头的压抑感莫名少了很多，倏忽间心境开阔，脑子也清明不少。

    大约一盏茶功夫后，盟主撤了灵力，收回手。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你中了妖女的妖术，不必忧虑，为师已为你解开，此后生活再无大碍。”

    他听说卫信行为举止有异时就怀疑他被妖术障住，今日一见，果然身边围绕着一缕妖气。

    蛇妖如此冒犯除妖盟，这笔账势必要还。

    话说回来，蛇妖才四百年的修为，化形也才两三年，按照修为和化形时间来算，堪堪达到妖类成年的年纪。

    刚成年就能打得卫信这般措手不及，根据过往除妖盟留下的典籍记载来看，那蛇妖极有可能是个天生的强妖，不可小觑。

    若不早点儿除了，以后定是个很大的隐患。

    卫信拱手行礼，打断盟主的思虑，“多谢师父。”

    盟主拍拍他的肩膀，“无碍，你放心，为师不会放过那妖女，定会取她首级为你报仇。”

    卫信身形一僵，犹豫不决，问他：“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

    “说。”

    “师父，我们为何要执意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