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俪和苏小丁走了，因为孙明有正事，他要给新来的美编布置工作了。

    孙明带着尚涛参观了一下。美摄部共有三间房，一间是办公室，一间是孙明的副总编室。还有一间是暗室，是冲洗照片的地方。

    那年代没有手机，没有数码设备。摄影是传统的照相机，美能达，尼康啥的。

    玩的还是胶片，美国的柯达，日本的富士。社里只能冲洗黑白照片，彩色的正负片要去外面的专业店。

    孙明掏出一支烟，于是他们吞云驾雾起来。他介绍了他的身世，原来他也是BJ插队知青，在柳溪地区插队，接受了几年贫下中农再教育。

    小时候孙明喜欢摄影，即使插队也没放下。省体委组建报刊社，他便调了进来，成为一名体育摄影记者，

    目前他是副总编，兼着美摄部的主任。尚涛说道，“您的经历蛮精彩的。”

    孙明摆了摆手，“唉！我们是被耽误的一代！七七年恢复高考，我想试一下，又赶上太太生孩子。一步赶不上，步步不赶趟了。”

    尚涛想起了他的启蒙老师赵文韬。“您们那批北插都很厉害。我画画就是跟着知青学的，您是可惜了！”

    孙明又摆摆了手。

    “都过去了！当时老人家大手一挥，大家都得响应！我还算不错的，有的知青在村里娶了老婆或者嫁给农民，还不照样过？一切都是命。”

    聊到共同话题气氛融洽，俩人的距离拉近了。

    尚涛发现，孙明这人还算实在。他是个性情中人，没什么架子。老右说过这样的人能处，他们简单，透明。

    没啥子城府。

    “你是啥情况？”

    孙明问尚涛，于是他说应届高考，进入河西大学美院学习。毕业后不想回去，想留在省城发展。听说报刊社缺个美编，就来试一下了。

    孙明说理解理解。

    “你和我当年调来省城的想法一样，搞艺术还得说是大城市。海明市虽说比不上北上广，但好歹是省会城市，比县里强多了。”

    “我也这么想的。”

    “小尚，那就好好干吧！争取干出点名堂。对了，我还没问，你现在住在哪里，吃饭的问题解决了吗？”

    终于有人关心起尚涛的生活了，他感觉倍儿温暖。他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不瞒您说，我还在打游击。”

    孙明看了一眼尚涛的行李，他就全明白了。

    这是一条流浪狗…

    听说他没有住处，孙明当下就犯了难。估计他现在很后悔，都是自己嘴犯贱。

    没事问人家这个干啥呢？这下好，全砸在了手上！

    尚涛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孙明却悲催的告诉他，小老弟，你渴望也没用，咱们报刊社是没有职工宿舍的。

    尚涛黯然神伤。

    说起渴望，估计孙明想起了《渴望》里刘慧芳，宋大成来。还有，家喻户晓的那首歌。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是为什么？

    唉！小伙子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容易。孙明啊孙明，谁让你多嘴了？

    问完人家住哪？人家说没地方住你就没事了！你还是个爷们儿吗？你是美摄部头头，你这个副总编算个毛！

    看看人家宋大成，那才是爷们儿呢！四九城的真爷儿们！想到这里，孙明冲动了。心底的英雄主义小火苗被点燃了，而且嗖嗖的往上窜。

    他打定了主意，“恩怨忘却，留下真情从头说…”

    他把办公室主任老赖找来，大胆的做了一回主。“赖主任，你把走廊尽头堆放杂物的小库房腾出来，让新来的尚涛同志先住着…”

    孙明这事没和李文静打招呼，她肯定会不高兴。

    报刊社三个领导，社长李文静和总编丁满仓面和心不和，明争暗斗，争权夺利。孙明这个副总编置身事外，视而不见，他是个逍遥派。

    他这回就大胆了。

    咋？报刊社是所有员工的家！是家你不让孩子住，也说不过去不是？再说了，尚涛是他美摄部的人喃！

    就算地主家的牛马不也得给它们搭个棚子，刮风下雨有个遮挡。牲口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呢？安居，才能乐业。

    赖主任带着尚涛去看小黑屋。推开门灰尘飞扬，墙角还挂着蜘蛛网。小屋堆放着笤帚簸箕，座椅板凳。

    以及一些杂物。

    光线昏暗，黑不溜秋的。尚涛目测了一下，小黑屋子不大，只有七八个平方米。不过，他已经很知足了。

    最起码在海明市有了自己的窝。房子小了点儿，但也是个独立空间。想当年陈景润搞出哥得巴赫猜想，不就是在小黑屋里搞出来的吗？

    那房子只有六平方。

    赖主任说，他一会找人把屋里的杂物搬走，剩下的就靠尚涛自己收拾了。

    小黑屋正好有张单人床，还有张办公桌，靠背椅。尚涛问，“主任，这张床和桌子我能留下吗？”

    赖主任说可以！还省得他找地方存放它们了，“但凡能用的你都留下。”

    晚上下班了，社里人走的一个不剩。尚涛看着又黑又脏的小黑屋，他可发了愁。

    瞧那厚厚的灰尘，还有蜘蛛网。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这得收拾到啥时候？

    撸起袖子干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他用报纸扎了顶帽子，开始扫墙扫地，然后是拖地。也不知道拖了多少遍，倒了多少桶漆黑的水？当他倒在床上展展腰时，才感觉到真的很累很累，一动也不想动…

    而且他还很饿，是那种前心贴后背的饿。他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笃笃”有人敲门。

    尚涛挣扎的爬起来，发现是赖主任。他问尚涛吃饭了没有？尚涛摇了摇头…

    老赖出去了，一会儿他端个大号的唐瓷缸子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些东西。

    “过来吃饭，人是铁饭是钢。”老赖说道，他打开缸盖，原来是一碗泡面。

    味道好香呢，有种红烧牛肉的味道。老赖把吃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有火腿肠，豆腐干和一包油炸花生米。

    卧槽，还挺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