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方宁叫余乐去接方微。

    余乐诧异的说，“你干嘛去？”

    “有人约我。”方宁含糊的说道。

    “噢——”余乐瞬间秒懂，起哄的说，“那你赶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不要到处囔囔。”方宁咳嗽一声，拔腿就跑。

    新城校门口。

    榕树下，程曦穿着红色的小马甲，扎了个单马尾，长发垂下来，捧着一本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方宁从学校走了出来，就看到了她了，轻轻地打了声招呼，“我来了。”

    俩人视线相对，程曦把书放回书包离，轻描淡写的说，“走吧。”

    “嗯。”方宁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就默默往前走。

    程曦很少说话，大多时候沉默寡言，于是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背着书包走在路上。方宁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就干脆没说话。

    两人继续前行一段路程，路过新太阳书店，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程曦突然说道：“四柱路街对面新开了一家小麻辣烫，据说味道挺好的，你要去吗？”

    “好啊。”方宁索性跟着她走了。

    于是，两人又绕回了岔路口，过红绿灯和斑马线，走了三百米，来到了河岸边，边上是电力宾馆和各类汽车专卖店，当然最多的还是一溜圈的小吃摊子从街头到街尾摆开，颇为壮观。

    这里小吃摊子远不是侨联天岳中学能比的，规模更加庞大，各家吆喝，热气腾腾，临水隔岸，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方宁愣住了，他在这个小城生活了这么就，还从不知道这里居然有这么繁华。

    程曦也被这盛景吓了一跳，绷着小脸，努力保持往日淡漠的表情，嗯声道：“我也是第一次来……”

    “没事。”方宁不经意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看你这沉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熟客了……”

    程曦无言以对。

    临水隔岸，天色渐暗，灯火阑珊。

    对面是滨江北路，沿岸的路灯一个接一个亮起，像荧火般璀璨，碧波大桥上川流不息，车辆仿佛永远汹涌着。

    他们这条小吃一条街也亮起了红灯笼，把整条街装点地极为梦幻，也极为世俗。

    这里来往穿梭的人都是下班以后的小白领和工薪阶层。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没钱没房没车、失恋，房租上涨，家庭负担统统消失于无形，只剩下实现温饱的满足感。

    灯影斑驳，几次推杯换盏，又或是五味杂陈，借着酒精麻醉自己，霓虹广告牌下的光晕落下来，一圈又一圈的洒在他们的身上，那些满足于小小温饱的群体，在这个无人问津的时代，渺小而卑微的存在。

    “这边有空位！”方宁拉着程曦的手，找了一个有空位的角落坐下去，招呼大妈过来把桌上的垃圾收拾干净。

    程曦不着痕迹地缩了缩手，表情有些不自然。

    旁边蹿出来一个胖小子，留着寸头，圆脸，年龄看起来和方宁他差不了多少，很熟捻的问方宁要什么？是吃麻辣烫，烧烤，卤味，还是炒米粉……问话之余，余光还偷偷的瞄了一眼程曦。

    “你们这有什么招牌小吃吗？”方宁问道。

    “有啊！”胖小子笑了一声，指了指霓虹灯广告牌，只见上面写着藕汤老店四个字，他自信的说道，“我们这儿的藕汤特别好喝，用粗陶的吊子炖出来的，排骨炖得酥烂，嫩藕很粉，咬一口，保准色香味俱全，欲罢不能！”

    “真有那么好喝？”方宁有些不信。

    “不好喝不要钱，五块钱可以盛一大碗。”胖小子笑了笑，拿个本本记着道，“这么冷的天，要不来两碗暖暖身子？”

    “行。”方宁又看向程曦，后者微微点头。

    “行嘞，老妈，来两碗藕汤！”胖小子吆喝一声。

    店内雾气蒸腾，一口大锅炒着炒粉，火苗乱窜，另一口高骨汤炉子烧的正旺，骨头香味弥漫开来，让人闻着都哗啦啦直流口水。

    老板娘就是胖小子的老妈，她手法纯熟，握着大锅翻滚，左手撮着味精等调料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落进大锅里，再反复反炒几下以后，把炒粉勺上两三盘子，这才用手抹了抹布满油污的围裙，回应了一句，“要不要放小葱？”

    方宁吃葱没问题，不知道程曦吃不吃得了，就看向她。

    “我不挑。”程曦说道。

    “拿多放点小葱和香菜！”方宁喊了一声。

    “好勒，等一下啊。”

    老板娘应了一声，从橱柜里翻出两只大一号的粗陶碗，返身过来放在锅边沿，撒下底料，另一只手动作不慢，从粗陶的吊子里用勺子舀出炖得酥烂的粉藕，热气氤氲，又一勺子从炉里舀出带肉骨头的高骨汤汁，这下肉、骨、藕、汤全齐活了。

    老板娘再抓一撮鲜嫩的小葱撒在粗陶碗上面，鲜浓醇厚，肥润香酥，热气腾腾。

    “请慢用！”胖小子身形矫健的穿梭人群端上桌上来，一股浓香铺面而来，让人食指大开。

    方宁和程曦交换眼神，点点头，动筷，细细的品味这沿江小吃摊的美味。

    “嗝~”方宁吃完一碗，额角沁汗，吃饱以后，长长的打嗝一声，顿感全身血液舒畅。

    整个胃充斥了满足感。

    周围桌的食客们都在吃着藕汤或者炒粉，微微打嗝声彼此起伏，好评如潮。

    程曦喝完最后一口汤，粗陶碗里只剩下几块肉骨头以及一点汤渣底料。

    她放下陶碗，满足的点头，微微打饱嗝，似乎觉得这动作有些不雅，脸微红，用纸巾擦干净嘴唇后，就看方宁舔了舔嘴唇，频频回望店内，脸上挂着回味无穷味道。

    “走吧。”

    “好。”方宁点头。

    两人起身，往回走。

    一路上，程曦欲言又止，方宁哑然一笑，“你好像有话说？”

    程曦张了张嘴，过了很久，才叹气道，“最近我们两个走的很近，这很不好。”

    她说完以为方宁会有些尴尬，就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结果方宁跟没事人一样。

    “嗯？”方宁不以为意的说，“这让你有些心不安吗？”

    “那倒不是。”程曦摇摇头，说道：“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在这个敏感时期，还是要注意一下，至少在校内……你懂我的意思吗？”

    方宁点头，“明白。”

    “跟聪明的人聊天，就是很舒服。”程曦紧绷的脸蛋松了下来。

    方宁发现程曦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挺直腰背，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压迫感。

    程曦突然又问道：“问你一个深奥的问题。”

    “你说。”

    “你觉得怎么样是喜欢一个人？”她顿了顿，继续道：“又或者说，如何判断我很喜欢这个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如果换作是我，我应该是想去她的城市，喜欢她的外表和内在，喜欢存她的照片，哪怕拍得很丑的也觉得很好看，类似于情人眼里出西施。”

    方宁用一种慵懒的语气说道：“有共同的语言，来得聊，同频，共同的兴趣爱好，不用一句话就能懂，哪怕不在同一个地方，也能所爱隔山海，山海皆能平。”“这是文艺人的喜欢……”

    程曦望着他，沉思道：“我在想我喜欢应该是啥样？”

    “那你慢慢想。”方宁说道：“要不要考虑多交点朋友，扩大点圈子？”

    程曦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了。

    方宁无奈的说道，“你看，你都没几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呢！”

    “老实说，像你这种人吧，真的是不太好打交道，软硬不吃，又不爱和人相处，虽说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却没几个相处来的朋友，你这样的，活的太寂寞了。”

    程曦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他，久久无语。

    事情也确实如他所说，连她的姐姐程莹，她都不怎么过多的去联系，更可况是外人。

    白龙庙小区快到了，程曦指了指前面说道，“我快到了，就送到这里吧。”

    “嗯。”

    方宁想了想，还是很诚恳地说道：“如果有可能，最好还是有一两位知心的朋友和死党，至少在失意的时候，有路可以走。”

    “那我现在，算不算你的死党？”程曦问道。

    方宁歪了歪头，他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个明令禁止女生染发戴耳环穿短裙，男生穿拖鞋大裤衩进校园，男女严防死守的时代。

    异性之间想要成为谁的死党或者好朋友，那简直是不要太难，毕竟你们走近了，在家长、老师和同学的眼中那就是另外一种关系，暧昧中充斥着叛逆的味道。

    方宁点了点头，“是的。”

    程曦哦了一声，说，“我进去了。”

    “嗯。”

    霓虹灯的光晕落下来，一圈又一圈的洒在两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