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月余悠然而过，同是孟县西南门儿的大街上。

    “真他娘的晦气，老子已然三十余日没见那花小葵了，那些个老鸨子竟然还不开门营业~”

    “没见那花小葵又如何？你家里还有个婆娘呢，我他妈的手痒，大小的赌坊去了，竟都闭门谢客~”

    “怎么着，要不咱们去兄弟家玩儿两把，也算是过过瘾~”

    “别~千万别，我家中有女眷，回头儿我再后院儿失火了，待那老鸨子开张老子也不能顺畅出来找花小葵了~”

    “咱们大家伙别急，老子不信他们这些开门儿做生意的能沉住气，多早晚都是要开张的~”

    这几人算是这西南门儿的常客，一水儿的淫虫赌棍，但他们也只敢埋怨这些个老鸨子之类的，不敢往周举人身上扯上一字。

    积香楼内，秦十三娘处。

    “十三娘，你且别再伤心了，朱老六这么些年也没说应承你一个情谊，如今他被官府绞死，你又何必为他伤心~”

    麻顺子虽说面无悲戚之色，也是满面愁容。

    “谁说老娘是为了他了？那个没良心的，一年年的，我近他远，麻顺子你说，再怎么着我也是个女人，有这么臊着的吗？”

    想起了朱老六对他的态度，秦十三年一肚子的怨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眼下他人都死了，她再是想要近些，可近得了？

    “姑奶奶，您可别再抽抽嗒嗒了~”

    麻顺子见秦十三娘这泪水涟涟的，哭了有一个时辰了，眼睛都已经红肿了，心下也是来气。

    朱老六死了也有好些日子了，县衙里的官差见天儿的带着帮闲来这东南门儿溜达，往日里那一套出孝敬的法子，也是不管用了。

    “老娘就哭怎么了？啊？朱老六死了，这县令大人的捕快们，跟长在这西南门儿一样儿，你睁眼瞧瞧，老娘这一个月来开了几天的门儿？”

    秦十三娘闻言，狠命的擦了眼泪，恨不能将那脂粉一齐擦干净了，顺带着嗓门儿也大了些。

    “每日里十几个姑娘的吃穿用度、胭脂水粉的，哪个不要银子啊？老娘就是不哭，这银子能从天上掉下来吗？那举人老爷存心的要砸我饭碗呐~”

    “哎呀，姑奶奶你小点儿声吧~”

    麻顺子被秦十娘的高声惊着，忙去窗外探头儿，生怕被人听着什么，自那朱老六没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关系好。

    如今这秦十三娘连日来没了生意，又为着朱老六的死，变得是嘴上没有遮拦了，可这举人老爷又岂是他们惹得起的。

    “十三娘呀，你就知足吧，虽说你这积香楼没能正常开张经营，最起码你这儿还是好好的在这儿，那衙役现在是见天儿的查赌~”

    麻顺子顺手关了窗户，长叹一口气，似乎要将这心中郁闷全数吐出。

    “但凡赌场里有人说个不字儿，官差们就是一阵打砸，让你近日都开不了门儿~”

    “麻顺子，他们那赌场怎么和我这积香楼比？我们这儿可是每月里纳着捐呢~”

    说起这个秦十三娘挺了挺腰肢，立时便有了底气。

    “反正朱老六也不在了，要我说他们干赌坊的也是活该，他们本来也是违反律法的。”

    “姑奶奶哎~人家开赌坊违反律法，那朱老六就是合法经营？”

    麻顺子被眼前这个半老徐娘的逻辑惊呆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当真还保留着年轻人的恋爱观？

    “您呐，说得都对！”

    麻顺子见秦十三娘那阴沉的脸，忙也转换了意思，说起来他也是倒霉。

    他原是个拍花子的，也用不到什么门脸儿，可眼下街上见天儿的长了衙役，他是出不得工，也走不了人，谁让那案子里协同纵火报复举人老爷的名单里有他。

    “那赌坊也就是个不合律法的，往日里衙门里的得了孝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他们维持着。”

    想着自己的寸劲儿，麻顺子也是胸中憋闷，言语中多了些讽刺。

    “如今也是有意思了，就有那不长眼的，狗胆包天到欺辱举人老爷去了，人家举人老爷是什么？是星宿下凡拯救苍生来了。”

    “我说你麻顺子也别指桑骂槐，朱老六是个老实的，欺辱举人老爷定也不是他的意思，没有他那坏的流脓的姐夫，借他个胆子也不敢~”

    这秦十三娘是把麻顺子气得够呛，感情您什么都没听见，只记得那朱老六是个老实的，天爷呀，哪个老实人混街面儿，开赌坊？

    跟这个女人真他妈的不能讲道理！

    “是，是~你那朱老六是个老实人，咱们都是知道的，都是他那姐夫不是个东西，一个上不得台面儿的班头儿，竟想着和举人老爷掰腕子。”

    眼下他也没有去处，且这么说赵班头儿也不算冤枉了他，麻顺子半是敷衍，半是真心的说着。

    “那是，那姓赵的可害苦了我，他们赌坊干不下去也就算了，我这儿可是合法的买卖，那些个衙役，呼啦啦一大堆的来。”

    说到此处，秦十三娘立马换了腔调，又是那个多面和善的老鸨子了。

    “来了就说：“我们知道你秦十三娘是个不抗捐的，咱们来此是查拐的~”你说我又不是拍花子的，哪里就那么多的被拐的？”

    “哼~哪儿那么多被拐的？那不当真在你这积香楼里找到了两个？”

    闻言麻顺子冷笑一声，这秦十三娘信誓旦旦的说，只做他一人的生意，这可倒好，也不知这三个大姑娘从哪里来的。

    “麻顺子，老娘开门儿做生意，自然是货越便宜越好~”

    扫了麻顺子那无奈又幸灾乐祸的脸，秦十三娘看了看自己那嫣红的手指甲，一脸的无所谓。

    “做生意嘛，自然是货越便宜越好，可那衙役老爷们可得着了，你说他们怎么净盯着你呢？”

    “也不全是这仨姑娘的事儿，他们还说县令大人有令要查逃犯，有没有他们老娘都是开不了张的~”

    长叹一口气，秦十三娘蔫蔫的说着。

    “依我说，哪里的逃犯有那闲心来逛窑子？不过是朱老六和他姐夫作的，把自己的小命儿玩没了不说，咱们这些不相关的人来承受举人老爷的报复。”

    麻顺子听了心下稍微顺畅一些，毕竟这事儿和他们当真没有什么关系。

    可知道这些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