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不起的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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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泥官(四)

    老妇的儿子,在邻居眼里,和老妇自己口中,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这让步暝觉得疑惑,幸得这些乡里乡亲的人无有不知,对着步暝娓娓道来。

    事情从老妇儿子十四岁那年讲起,,她那不争气的儿子为了自己在外过得潇洒,经常回家逼老妇拿钱,老妇已为养他,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哪里还有余钱,她儿子在家里一翻搜找未果后,气得看了一眼桌上的破碗。

    那碗中放着老妇一天前没吃完的半个饼,老妇为了供养儿子,一个饼得吃三天。

    老妇的儿子明知这一点,却半点不心疼,看到那饼,他心中只有气,伸手便拿起那碗,砰的一声砸到地面。

    ‘生不起就别生!自己什么条件,自己心里不清楚?没那么好的身家,何必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来受苦?!’

    老妇儿子骂完这句,负气离家出走。

    自那以后十年,他都没有回过家。

    无人知她儿子是生是死,去了何方,老妇曾出门寻找,也有去报官,但是没有她儿子的下落。

    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很是伤心,好在她本来眼睛就不好,也不存在哭瞎。

    日子就这么过了十年,突然的有一天,一个二十四岁的男子来到老妇家,说是老妇的儿子,把老妇给激动得手里的破碗都掉到了地上。

    当时,老妇的邻居们有出来看热闹,因此,记得很清楚。

    说起往事,邻居们还讨论一翻,然后告诉步暝。

    “说来也是怪,时间仿佛真能将人变好,十年不见,她儿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回到家后,不仅负责起了家里的一切,还知道心疼他娘,摇身一变,竟成了个孝子。”

    听到老妇的儿子有如此转变,步暝看向那几个邻居。

    “你们确定回来的是她儿子?”

    邻居们面面相觑,思考了一阵后回答。

    “应该是吧,她儿子离开家的时候还小,这十年了,模样有些变化,也是正常,人大了,眉眼总会长开,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难道不认得?”

    被这样反问一句,步暝沉默片刻,心中想道,那老妇的眼睛不好,看是看不清楚了,只能听声音,而声音这个东西,未必没有相似。

    他只在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

    步暝见那几个邻居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只有一个年纪稍微长些,怕是老妇家那些往事,他们也是听家里的人提起,并没有亲眼看到。

    老妇的邻居见步暝打听了这么多,也好奇的问了一句,问他是老妇家什么人?

    步暝对于这个问题,没有隐瞒,回答说自己是六扇门的人,那些邻居一听,脸色大变,都慌忙称自己家中有事,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看到那些人跑开,步暝气得叉着腰笑。

    “六扇门的人怎么了?难道是要吃人?”

    他全然不知,在这些乡间百姓看来,六扇门确实是要吃人,在别人的描述中,六扇门是朝庭的鹰犬,手里握权的悍官,外头流传的多是不好的传闻,什么雨夜缉凶,杀人全家十六口,什么欺压良善,百姓们很单纯,反正外面怎么传,他们怎么听。

    因此,他们在听到步暝是六扇门的人后,都害怕的跑了,且在心里想着,这老妇怕是进长安告状,告出了大灾,这下性命难保,他们怕自己受到牵连。

    刘锦雁跟新妇蛛知道步暝刚才的遭遇后,憋着笑,刘锦雁也有听过六扇门那些不好的传闻,不过她父亲的名声也不太好,刘襄讨民喜欢,却不讨官喜欢,因刘锦雁少在民间走动,因此,能听到的也少。

    相较于刘锦雁,新妇蛛是自由的,她是无人知道的妖,行事也无所顾忌,所以,她听到的跟百姓们听到的大至相同。

    考虑到六扇门的头衔太过吓人,怕后面的事不好打听,新妇蛛自高奋勇,代替步暝去向四邻们问他所关心的那些事情。

    但因新妇蛛是与步暝一道来的,又太过美貌,一开始,邻居们也有戒心。

    好在她是妖,除了能变化身形,也知如何学人装可怜,一翻作小伏低操作下来,在那些邻居的眼中,她俨然就成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女,此翻前来,不过就是随自家公子,来调查老妇儿子枉死的案子,她还说,这是六扇门上头下的死命令,要她家公子查出真相,若查不出,她家公子的日子不好过,连是她也要遭殃。

    邻居们不知六扇门里的事,真以为事如新妇蛛所说,对她很是同情,她再问什么,他们也就没有保留,全数告知。

    在这些邻居嘴里,老妇儿子的事跟老妇自己说的差不多。

    当然,他们所说,大多也是从外面听来,外加老妇自己所述。

    因此,他们皆说是,老妇的儿子砍柴回家途中,见义勇为,救了一个被恶棍欺负的女子,不小心将那恶棍杀死,而后,县令汪有才以杀人罪判了老妇的儿子死刑。

    再后来的事,则是他们亲眼看到,在老妇儿子死的那一天,菊岭县确实下过冰雹,并且把那老妇儿子所救的女子给砸死,而县令汪有才也是真的险些在冰雹下丧命。

    打听到这些后,新妇蛛回到老妇家,把步暝单独叫到了一边,把事情跟他说了下。

    步暝听完,手指敲了下发白的门框,小声的问她。

    “你没跟他们打听一下汪有才?”

    新妇蛛看向步暝,笑了笑。

    “你交待的,我岂能忘?我问了,他们也觉得汪有才此翻判案,判得有些意外,他们眼中的县令,跟你同僚所说的那个人差不多,是个一惯和稀泥的泥官,所以,他们猜测,汪有才这次会如此断案,定是被那恶棍的家人给收买。”

    步暝听得皱眉,事出有异,不怪民心乱猜。

    他知道,要想把事情弄清楚,光问这些人远远不够,于是,安排说,晚上,他们去住县里的客栈,再跟县里的人打听打听。

    新妇蛛对此没有异议。

    刘锦雁坐在桌子旁,陪着老妇,耳朵一直竖着在听,听到新妇蛛跟步暝是说正事,她才放下心。

    新妇蛛是妖,对刘锦雁的防备不是没有察觉,因而,她笑了笑。

    等他三人于菊岭县客栈中落脚后,她才单独找到刘锦雁,也不管刘锦雁请不请她坐,一屁股坐到刘锦雁旁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知你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