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诚一会儿哭一会笑，仪态全无，哪里还像以前那个波澜不惊的魏家大公子？

    丁晚来看得皱起了眉。

    刘锦雁在旁，小声嘀咕。

    “弟弟死了，爹跟弟媳也死了，娘又失踪，他莫不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疯了不成？”

    书鬼听了，为解大家心中疑惑，想弄清楚魏诚是真疯还是假疯，索性趁魏诚意志薄弱，将其控制，做完这件事，书鬼回头看向丁晚来。

    “别愣着了，想问什么，赶紧问。”

    丁晚来反应过来，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次。

    “魏大哥，你娘是真的失踪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即便被书鬼控制着，魏诚也开始流泪，两行泪默默的从眼里流出，在脸上淌成河。

    今日，他本是在珠宝楼里打理生意，几个时辰前，忽然间，听闻自己的爹跟弟媳死在了长安城的街市，这让他不敢相信，多方确认，才知是真。

    魏老板跟儿媳的死，让那些以往就有的谣言迅速流传开，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议论魏家的公爹跟儿媳有染。

    这样的事，无论真假，传出去，皆失颜面，魏诚怕魏家的生意受到滋扰，于是下令暂时停闭魏家的珠宝生意，然后他便回家，打算先照顾好娘亲。

    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防着那些流言钻进娘的耳朵里，魏诚不想让娘听到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甚至想好了，只与娘说，爹是在外头被歹人杀害，但他知道，就算这样说，这对他娘来说，也是一个打击，可万分无奈，这件事根本无法隐瞒。

    然而，等他回到家的时候，他娘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他当时看到，他娘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连他叫她都没有反应，他以为娘是受了太大的打击，担心娘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身的事情，于是，他就在边上守着，这一守，就是几个时辰。

    可他是人，到底也会累，觉得困倦，便在娘的身边打了个盹儿，等他醒来的时候，便发现娘不见了，问遍下人，没人看到魏夫人何时出门，更别说谁能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让魏诚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自家的水井都找了，能上吊的树也看了，还是没有找到人，最后，只好报官。

    魏诚站着边哭边讲。

    “我已经没了弟弟，没了爹，不能再没有娘……。”

    袁娘看着魏诚这样，觉得他很可怜，她能理解这种天地间忽然一个人的感觉，她也曾这样，失了自己的亲生爹娘，又失了养母，最后失去有恩于她的老王爷。

    秦如见袁娘神情悲伤，伸过手去，牵起了袁娘的手。

    “人生便是如此，从一开始拥有，到渐渐失去，有些东西，任凭人再怎么努力，也握不紧。”

    丁晚来虽然同情魏诚，但他必须保持清醒，趁书鬼控制着魏诚，他最后问魏诚。

    “是你杀了魏谦？”

    被问到这个，魏诚变得很激动，甚至险些冲开书鬼的控制，书鬼为了控制好魏诚，吃奶的劲都使上，才勉强没让魏诚的精神力冲脱书鬼对他的束缚。

    “我们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你当我是畜牲？！即便我对他有诸多的不满，每次看到他拿着家里的钱出去鬼混，我都想打死他，但我根本下不去手，顶多斥责他几句！”

    说完，魏诚的眼泪一收，神情变得茫然。

    “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知他死的消息，我竟觉得解脱，要真有前世今生，他一定是来讨债的，跟爹娘讨债，跟我讨债，我们还完了，他抬脚便走。”

    步暝是独生子，虽无法感同身受，但他想了一下，如果他家里有个跟魏谦一样，混帐到死的弟弟，他说不定，也会有和魏诚一样的想法。

    因是有书鬼的控制，丁晚来知道魏诚说的是实话。

    “走吧，我们去找他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如拄着拐杖，喊了一声。

    “等等。”

    喊完，她用法术，去到魏老爷生前跟夫人所住的房间，无视那一院残留的菊花，进入房间后，她仔细闻了闻，除了人的气息，她确定还有另外一种气味，跟魏夫人身上的气味相同。

    这让秦如多少有些不解，如果说魏夫人是妖怪，那么她生的两个儿子，就算不是妖怪，也应该是半妖，为何魏谦跟魏诚的身上，一丝妖怪的气息都没有。

    刘锦雁猜到秦如是来确认气味，也跟在秦如后头。

    狼的嗅觉灵敏，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刘锦雁立马闻出。

    “好像是鸟的味道。”

    秦如看向刘锦雁。

    “鸟？”

    刘锦雁点头。

    “应该是鸟，不过，我常年跟父亲在军中，闻过的味道很少，无法确定是什么鸟。”

    什么鸟，并非是秦如关注的重点，听到刘锦雁说是鸟的味道，她首先想到一件事。

    “袁娘说那小乞丐亲眼看到，魏谦尸体失踪的当晚，有只大鸟飞过六扇门的上空。”

    刘锦雁看向秦如，稍想了想。

    “如果真是这样，她去带走自己儿子的尸体，倒也说得通，但为什么，她把儿子的尸体带走后，却没有带回魏家，或者说魏家的人毫不知情。”

    秦如摇头，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

    刘锦雁仔细检查过房间后，再无别的发现，与秦如一道回了丁晚来他们身边。

    书鬼撤回对魏诚的控制后，秦如以妖术，让魏诚识海无梦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他至少会睡十个时辰，以保持他在这十个时辰里，不会想不开。

    离开魏家，刘锦雁凭着在魏夫人房间里闻到的味道追踪，这股气息极淡，且渐往上空，时不时的又被风吹散，并不好找，鉴于此种情形，她本想去找地狱雀来帮忙，但想到地狱雀他们那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她只好闷头找人，什么也不说。

    找了很久，天色渐暗，月挂上空。

    追出长安城后，刘锦雁索性对月一啸，变化成狼。

    步暝和丁晚来带着袁娘，骑着马，跟在刘锦雁后面，秦如则直接以妖术与刘锦雁并肩。

    因是气味被风吹散，外面又有其它鸟类的气味，受到干扰的刘锦雁找了一夜，跑错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在快天亮的时候，于一茂密树林边的悬崖，找到了魏谦跟魏诚的娘。

    魏夫人背对着所有人站着，垂着双手，望着天边即将升起的太阳，眼泪从她那长出皱纹的眼角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