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轻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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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前面说,即使林小端去找苏童不仅见不上人,自身也会凶多吉少。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那家在三桥坝设有招工处的矿业公司其实是一家没有任何资质证书的单位,是个三无的用工企业。令人不解的是,这种烂企业居然可以明目张胆的挂牌招工。因此,不明真相的苏童,头一次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敌人。

    当天,苏童返回去取来行李,跟那个小个子一起坐上那车就出发了。没有别的人了,除了一个黑脸司机就他们两个。出了县城,在去雅安的途中,没想到那位小个子临时有事,谎称忘了带上一件重要的东西。因证件落在了旅馆,在一个小卖部那儿下车走了。其实他和招工单位是一伙的,小个子就是一个诱饵,一个托儿。现在,他要返回去继续表演,引诱更多的人上当。

    苏童的心呯呯直跳,他也想在前面下车。不过,头一次出门的缺少了经验,最主要的要尽快赚到钱,那些台账正等着他去还。

    “嘿!”他嚷了一句,对司机说,“怎么,就我一个人了吗?”

    “怎么可能就你一个人,前面还有。”司机回答。

    “那家单位如何?”苏童又问,“情况属实吗?”

    “呵!”司机回答,笑着,“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没去过那儿,我只是个开车的司机。”

    “这车是他们的?”

    “不!”司机说,“是公司的,是运输公司的。”

    “你每天都在这条路上跑?”

    “偶尔一次,他们也是临时租车,打电话就来的那种。”

    面包车开的很快,在路上又上了一个人,是个少年。年龄大概十六七岁,身板细长,面黄肌瘦的像个猴子。提着一个重重的包,看样子也是头一次出门,即使坐在那儿也怕那包飞了似的,紧紧的搂在怀里,一刻也不愿松开。

    一路上,从县城到雅安,几百里路上少年和苏童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各想各的心事,各睡各的觉。那位开车的司机像个寡公子似的,也没和他们交谈。只是休息时,偶尔对着人诡异的一笑。从这儿到那儿,期间,进了雅安城,也只有他们两个乘客。在郊区又换了一辆车,像是早就在那儿等的不耐烦了似的,连一点儿东西也不让人吃。上车就走,又一路跑进了荥经县。这时,天色幕黑,已经进入半夜了。

    出了荥经县,在国道318线又走了一段路程,到了一个小村庄时,这车子的司机在一块大木牌坊那儿突然慢了下来,坊牌上有三个大字:三和镇。

    “一会才走,”司机突然说,“你们在车上躺一会吧。”

    司机停下车,自己开门走了,在夜色中不见人踪影。苏童想出去转转,想找点东西充饥,因为饿的实在不行了,饥肠辘辘的,已经使人眼花缭乱,头昏脑胀的简直受不了。可是发现车门锁着,他们两个开不了门,出不去了。不久,又来了一辆车,下来三个人,跟他们挤在了一起。继续向前,出了三和过了天泉,在一个小镇上又停了下来,这儿仿佛是车子的尽头似的,再也没换乘了。

    天光已经大亮了,这地方是他们从没见到过的那种,一边,左面是水面很宽的大渡河;一边,右边则是望不到顶端的高山。马路从它们的中间穿了出去,一直延伸到一个拐弯处,看上去与河水混为一体的地方。一块指示牌上显示两行字:距冷机镇11公里,距泸定县55公里。

    这个小镇也太小了点,只有几家商店和必要的镇部门办公点。十来间房子一字排开,从大渡河畔修建了起来,门口,马路对面就是大山的脚。开门是大山,背后是河流。单独的一条公路是镇上唯一的一条街道。这小地方常年很少阳光映照,多是风雨缥缈。这怎么让人受的了?即使这里的藏人也受不了。他们白天在这儿经营生意,到了晚上就去山的那边了,回家歇息了。

    五个都彼此陌生的人面面相觑,各自主意难定,在那种陌生的环境下强逼着团结了起来。他们开始商量,想要团结一致的离开这个鬼地方。有个年龄大的,说了自己的意见。

    他说:“大家都已经来了,还是看看再说吧。”

    确实,返回去也很困难,送他们的那辆车已经走了,逃的无影无踪了。所有到这儿来的人都一样,经过几次转车,换来换去的让人已经迷失了方向。苏童去买了些吃的,尽管这儿的商品死贵,但他也毫不犹豫的分了一些出去。

    半小时后,到这儿来接他们的人是一个大汉,穿着一身厚厚的白花藏袍,皮肤黑亮,眼珠焦黄。令人生畏的是在粗壮的腰上别了一把特别醒目的短刀。

    这人是怎么来的,从哪里来?谁也不知道,像是从旁边的岩石里蹦出来的,给人以神秘。他下了马,敞开着的怀抱像是要去抱着一个人似的,咧嘴笑着朝他们走来。

    “小伙子们,欢迎你们的到来,非常欢迎!”他高兴的嚷了起来,一面兴奋的朝这儿走,继续保持着刚才那种姿势,敞开了双手,露出了怀抱。看上去很热情,但显得很过于,也很难适应。他是谁?谁也不认识他,他也同样如此,不认识这其中的哪一个。

    “你是来接我们去工作的吗?”问话的是个年龄小的,一个不怎么长个儿的少年。

    “不!”他说,朝那少年一笑,“你们叫我扎西好了,我是这儿的向导,我这就领着你们上山去。我跟那儿无关,跟你们的工作无关,只是你们老板临时雇的一个向导。”

    “离这儿远吗?”那少年又问。

    “不是很远,但山路异常难走,从那条路去却要从另外一条路返回来。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出发的好,争取在吃晚饭以前赶到那儿。听说你们今天到,老板们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还有你们爱喝的啤酒和可乐。”

    “这儿怪冷的,死冷死冷的。”苏童说。

    “的确有些像你说的那种冷,我也很讨厌这个鬼地方,可是,我们出来,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一种宝贝,金钱是个好东西,能改变我们的生活。”大汉一面说,望着苏童,做了一个偏头的动作接着说,“难道不是吗?”

    苏童笑了一下,露出一种不知名状的笑,有尴尬,有希望,有冷热并兼。大汉却哈哈大笑,咧开大嘴,吞吐着冰冷的空气。

    这五个人当中,苏童皮肤最白嫩,又天生一副文柔相。大汉像是在心里耻笑苏童,居然到这个鬼地方来找钱。大汉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坏的很彻底。他没去过那家单位,连那儿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他只是这儿附近的一个向导,只负责把人领到半路上的一个点上就回来。半路上有一个中转站,在由其他人负责带他们去目的地。当然,这活不会白干,那些老板们会因此付上一笔向导费。

    扎西的话激励大家的热情,五个人跟着他。他开始是骑马,一路往上,没出去多久,眼前的路连马也骑不上了。一个一个的,一边走,一面手拉着手,靠着山壁前行。幸好,他们都是来自农村,有走山路的基础。即使如此,越往上面走,越觉得心惊胆寒。大渡河离他们很远了,昏黄的河水畅悠悠的向东流去。那个小镇也看不见了,一切都更加的奇怪了,仿佛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群山环绕,悬崖峭壁下像把人投身到了一片仙界之中。再往上爬,越过了一座高峰时,一片原始森林突然出现在眼前了,一望无边,尽是一片古绿。半空中,白云,雾里,以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云还是雨雾。茫茫天际,尽是一片云海。现在,即使你再有本领,恐怕也难找到出去的路了。

    他们开始绕着往下走,大概两个小时以后进入那片原始森林,没走多久,在几棵古树下面,他们看见那儿有几顶绿色的旧帐篷。两个人在那儿把他们盯着看,一个人在帐篷的门口处,一面跟他们招手示意。

    “到了!”扎西说。

    扎西的任务总算完成了,不过,他要马上走,在天黑之前要从另外一条路赶回去。因此,呆在这儿的时间很短,只逗留了几分钟。

    我们现在回头看看,那几个开车的司机对整件事是不知情的,只是负责收取运费。领路的扎西汉子也是不知情的,只是收取领路费。那些老板们这样计划,无非是让人无从查起,或则是让调查起来非常困难。一切罪恶的源头,都得从这儿,从这个隐蔽性很强的中转站为起点。因为在今天,这个临时的站点将会被拆除,留下的只是野草和古老的大树。他们就像一窝经验老道的土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如果有需要的话,会有那么一个跟这件事毫不相干的人再次去联系扎西。说的更明白一些,这家所谓的矿业公司实际就是一个黑窝,用强壮的劳动力免费为他们赚取黑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