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问心无愧
宁戟几个闪身来到了学堂的废墟上,一眼便看到了赵孔雀以及执杖鬼,以及尸蛮的尸体。
他的心头一颤,除却是感知到了命火的气息外,便是陈玉竟然赢了尸蛮?!甚至还将他杀了?
他上前查看,陈玉此刻正躺在绣衣的腿上,双眼禁闭,半边脸都被烧光。
绣衣的眼眶中满是泪水,无助地看着陈玉,伸手想要触及陈玉低垂的眼睑,却又怯生生地缩了回来。
“老爷……”
她的目光下移,鼓起勇气轻轻搭住陈玉的手。
两只手的伤口深入白骨,只有几根筋尽力的连接着,似乎随时都会坠落。
宁戟眉头青筋暴起,宛若一只只虬龙攀上。
他沉沉地吐了一口气,从怀中又掏出好多颗丹药喂给陈玉服下,补气丹、造血丸、玉髓……
在确保陈玉的气息逐渐平稳后,他这才开口问道:“这小子,燃了命火?”
“是……来的是天尸楼的尸蛮和血剑宗的厉无涯……”
“两个人?”
宁戟有些懵,按赵孔雀的说法,陈玉一个人杀了两个五品?
赵孔雀将情况一一道与宁戟,宁戟还未听完,周身的威压便隐隐流露,手臂微微颤抖,愤怒到极点。
就在此时,陈玉忽的睁开了双眼,但也仅仅是睁开了双眼,其余部位皆是一动不动。
宁戟神色古怪,他感知到了陈玉的气息正在不断升腾,大有好转之势,可是,为什么会有两团气息?
……
陈玉猛的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身处一片黑暗当中,唯独前方有着不断扩大的光亮。
“这是……”
他向前走去,终于看清了那光亮。
光芒如丝线般从周围延伸聚拢,最终化成一张床的模样,床上躺着的便是夜游神。
此刻的夜游神的身体似乎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时而是厉无涯的模样,时而又恢复成原来夜游神丑陋的模样,只是再没了那些可怖的伤口。
他大概是注意到了陈玉,偏过头,眼中满是恭敬,动了动干瘪的嘴唇,尽力握住了陈玉的双手,弱弱叫道:“老爷……”
这一握,记忆如巨浪般涌向陈玉,信息量之巨大叫他脑袋在此刻胀的生疼,额上的青筋变得愈发粗壮。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奈何桥……还有阎罗殿。
这些景物在此刻完好无损,仅仅是望了一眼便可察觉到那无上的威严。
画面闪动,他来到了一处宫殿之中。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幽绿的鬼火摇曳生辉,映照出墙壁上雕刻着的各种地狱景象和轮回图谱。
中央设有一张巨大的黑色审判桌,桌上立着一根破损的毛笔,就这样静静的飘浮在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酆都天子殿,乃阴曹地府中的审判之地,由四大判官执掌此地,审理亡魂生前善恶,决定其来世去向。
四大判官分别是赏善司:魏征、罚恶司:钟馗、查察司:陆之道、阴律司:崔珏。
“酆都天子殿……这是…判官笔?”
陈玉似乎听见了那根毛笔的呼唤,他听见了阴曹地府不知多少鬼魂的一生。
他走上前,下意识地握住了判官笔。
嗡的一声响动,酆都天子殿开始剧烈震颤,一道耀眼白光从笔中绽放而出,如花一般紧紧聚拢,将天子殿笼在其中。
判官笔就这样被陈玉握在手中,笔身漆黑如墨,其上覆着一条黑龙纹,哪怕断了一半也丝毫不减其威严。
陈玉有些出神,那判官笔入手他便感到了一股熟悉感,尤其是上面带着的淡淡烟味。
他好像看到了那在判官桌上审理亡灵的老头。
“钟老头……钟馗……”
“老头啊老头,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他还想再看一眼,可是却觉得脑袋忽地嗡嗡响动,下一刻,便醒了过来,眼前是宁戟等人,面带惊骇。
“你…你的伤口呢?”宁戟呆呆问道。
他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懵,一刻前陈玉还是浑身冰凉一身伤势,结果如今已然恢复如初,甚至气息还强的爆棚,从原先的三品初阶如今已然到了几乎大圆满的境界。
这是人吗?
绣衣慌忙搂住了陈玉,趴在他的肩头低低抽泣,“老爷!”
陈玉轻轻摸了摸绣衣的头,柔声道:“没事,没事。”
绣衣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松开陈玉,急匆匆地回到了他的眉心中。
赵孔雀在此刻泪水夺眶而出,在一旁低低抽泣,“老陈……”
“死不了死不了,小爷命大着呢。”陈玉一把搂过赵孔雀,笑嘻嘻的说道。
宁戟又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番陈玉,确保其无事后这才提溜起两人,全身肌肉绷紧,几个踏步便与上方的洛长庚会和。
陈玉望见了佘远山三人昏厥在洛长庚的长剑上,身上有着不知多少处伤口,尤其是佘远山,鬓角竟然有些斑白。
陈玉顿时了然,一阵怒火涌上心头,‘玄阴!’
愤怒过后,他望了望系统,又望了望佘远山,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
他握了握拳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如果没有系统,那我又会是什么样呢?’
他的思绪与他的身躯一起飘动,在宁戟的提溜下回到了巡夜司。
巡夜司灯火辉煌,陈玉在与宁满楼汇报完工作后便呆呆地回到了安灵馆,掏出了那珍藏着的酒,倒了满满的两碗。
他端起一碗酒,对着虚空敬了一下,咕嘟咕嘟地将碗中酒水尽数喝干,一碗接一碗,直到坛中再也倒不出一滴酒。
双眼已是醉意朦胧,他瘫坐在椅子上,似乎随时都会睡着。
黎阳城如今正是萧瑟地秋天,风中也带着些许凉意,绣衣悄然走到陈玉的身旁,为他轻轻地披上了一层薄毯,又轻轻拢了拢毯角,这才放心离去。
“绣衣......”
陈玉一把拉住了绣衣的手腕,绣衣的脸红的宛若上了一层胭脂,想要甩开,但却又贪恋着这一点温存。
虽然鬼并不会呼吸,但绣衣还是保留着生前的习惯,下意识地呼吸一口,稍微平复了些心神说道:“老爷...您醉了。”
陈玉似乎知晓自己有些出格,手无力地垂下,苦笑道:“我真的能做到这些吗?”
绣衣轻轻一笑,又为陈玉把有些掉落的毯子盖好,柔声道:“老爷您不是说过,活在这世上,不就求一个问心无愧吗?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在乎其他?”
陈玉脑子轰地炸响,酒意似乎都消了大半,哈哈一笑道:“是啊...我都忘了...我都忘了。”
陈玉踉跄站起身子,对绣衣柔声道:“多谢。”
绣衣甜甜一笑,又把陈玉扶好,这才去做自己的事情。
可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是很想听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