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等待每周最讨厌的课程一样，想死，但是又没那么想死

    茶点羊就这样拖到了生日回。

    生日回并没有什么令人痛苦到想要逃避的，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是直觉，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不适应。

    “啊，阿八还不打算发我皮套吗。”

    战斗前夜，茶点羊瞥了一眼列表，一个红点也没有。

    “一点提前准备都不做么”

    “我的战略物资呢”茶点羊不客气地问到，“都几号了好歹给我透一点图我去做背景吧！”

    阿八秒回了。

    “你的直播表都准备好了吗，背景先做个无人物的吧，提前把新皮放在封面，会让人没什么惊喜感的。”

    茶点羊认为也是，如果新皮首发直播间，那么粉丝就会为了围观新皮来直播，起码首发这一回流量会上去。

    “但是你保密工作已经做到，连我都不能提前看了吗？！不提前做效果吗。”好吧其实是羊羊憋不住了想看。

    “明天我发你源文件，换上去要不了什么功夫，就当成换衣服吧。”

    “记得保持网络通畅”阿八提醒道。

    “彳亍”

    茶点羊返回图片编辑界面，他最近自学了一点美工，把旧图拖拽到提前做到一半的背景图上。时间太赶只能自己上。

    做的不怎么样，“跟小家庭生产作坊一样”羊羊边做边吐槽，成熟的商业主播的打造应当是各工种各司其职的流水线，才能发挥最大效能。

    比起工业化流水线，茶点羊觉得自己就像小农生产，亲力亲为，就差皮套没自己画了。

    “这样真的能做起来吗”看着并不尽善尽美的的背景图，叹了口气。最近天气不太好，阴阴的闷闷的，心情也和天气一样沉闷，没有自然光线的加成，图也显得不入眼了。

    生日回的事情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大概是只差阿八发来皮套。刚做好的宣传图马上就当做预热发布了出去。再看一遍，突然感觉做的还行了，茶点羊official，又省下了一笔经费。

    “工会没什么活动或者支援吗”茶点羊想起前两天的小v出道联动。为了填补内容，羊羊又来找阿八。

    阿八似乎觉得够好了，“还有什么，和前辈联动杂谈？你辈分不低了。更好的流量效果只能把索拉叫来跟你联动了，她直播风格好吵，你的小直播间撑得住？”

    羊羊想了想自己也和索拉没什么交集，在索拉那里有没有好印象都未可知。

    “放心，作为小羊茶点激推人，我会给你打call的”阿八信誓旦旦地说，表示十二分的支持。

    “对了我这里有点宣图可以用，画师送的。”

    是新皮，但是是新皮的黑色剪影，直播前拿来宣发预热勾起大家的好奇心刚刚好。

    轮廓看得出来是羊羊，造型感和标志性把握的很好，发丝都翘的可爱。看服设的轮廓大概也是羊羊喜欢的内搭加外套款式，但是衣服的边线多了几分硬朗，更有材质感，毫无遮拦的双腿曲线流畅可人。

    所谓好看的图，是要型是好看的，轮廓是好看的，光是好看的，总之就是每一个部件拆出来都要是美的。不论还未见面的色彩，这个标志的外轮廓就富有块面的美感了，给整体保底。

    茶点羊一看就来了精神，立刻连打一串感叹号激动起来：

    “给我看看！！我也想看！”

    “明天上午给你发吧，小部件很多，还是要提前调试。”

    阴郁的天气因为这破格的背影变得有活力了起来，明明一个是灰的一个是黑的，但就是看见了色彩，只等新皮套正式揭示，拨云见月。

    飞宇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预热图。

    比起等待主播活动的激动，评论区有另一番炸裂。

    “这剪影，不会是桑德老师画的吧”

    “不是你们看个剪影就知道是谁画的啊，这么离谱”飞宇暗暗吐槽道，但还是诚实地翻上去点开大图反复观察。

    评论区有理有据。

    圈出了一些边边角角，勾出的轮廓确实有几分味道。但评论者还是给自己上了防爆buff：

    “我没说一定嗷，但是你看这几个地方真的很像桑德老师的笔触。”

    评论下面也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起来。

    “哇真的是桑德吗，梦幻联动！”

    “确实很像，但是请到桑德那个级别的画师来不太可能吧，得给多少钱才请得动啊，而且人还不一定接。”

    “是的，桑德老师最近不接商稿了，可能认错了，但是被认错成桑德，画师也不会伤心吧。”

    桑德，飞宇只隐隐约约记得是个很厉害的画师，好像自己玩的游戏就有他的供稿？

    头部画师往往一稿难求，不是有钱就行了。画师是会爱惜羽毛的，对于项目都是选择性参加，一些小游戏就会出重金来造势，因为画师本人名气比小游戏公司还大。

    虚拟主播算是泥潭，绘制皮套没什么艺术追求，所以算不上什么好的稿件，或者说，有艺术理想的随便赚点就回去画自己的了。

    如果真的是桑德的手笔，且不论阿八什么本事请到人还舍得花钱，可能桑德的粉丝都冲过来瞻仰了。算是，羊羊的体量压不住？

    评论区就是否是桑德越吵越厉害，现在已经有要忘记主播的态势了。

    有人好心为路过的粉丝贴出小科普总结：热知识：桑德是刚出道但是很厉害的画师，因为难约到他的稿子著称，所以大家觉得羊羊能有此殊荣很高兴，有点激烈了。

    “这样啊”飞宇还是默默划走了“也许只是高技术力但是没那味呢？原画师亲妈永远是神。”

    小缨花，有点过于激推了。

    同时看到吵到过热的评论区的茶点羊：桑德是谁？

    茶点羊承认，拿到新皮的时候，他突然理解为什么评论区会那么激动了。

    顶流画师就是质量有保障啊！

    如果是实体估计就是小心翼翼仔细摩挲，这赛博新衣，茶点羊一次次点到最大分辨率拖拽细看每一个闭塞，爱不释手。

    设计很茶点羊，遵照从前的基础逻辑，做了大胆的外型改造，更加别致有型，和从前大概就是批量工厂货和高定的区别。但是配色选取照旧，延续经典，主色调蓝白，细看还有藏色，确实是厉害的。

    茶点羊越看越喜欢，就像肚子里的蛔虫，像是按审美定制，但是表现的过于精准了。

    有时候需求是否能被实现，不只看乙方的技术，更看甲方的表达能力和审稿。茶点羊开始想是因为阿八的角色理解比较好吗？

    随皮套源文件的还有一张png格式图片，打开一看，是设计手稿，事无巨细地写了设计思路和小物具体特写。虚拟主播其实不需要这些，因为做live2d都会露出来，不存在和平面一样的遮盖看不到设计的情况。

    所以茶点羊十分感动，因为这设计思路都如出一辙，一些小细节比如腿上的创可贴，挂住帽子的羊角，是只有羊羊才知道的隐秘。现在茶点羊越发好奇画师了。

    不大的图愣是被细细舔了半个小时，注意力全在设计上了，以至于最后满足缩小看全图的时候，才发现一旁的空白处，打着签名落款。

    Sound

    英文花体，不过辨别并不费力。

    死去的记忆想要攻击羊羊，“sound，好熟悉，总感觉见过”

    “sound，sound”茶点羊咀嚼着短暂的音节，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声音，朗朗上口吗，还是似曾相识。

    “啊，sound，桑德嘛！”后知后觉发现是音译，茶点羊是有点顿感在身上的。

    sound不是生僻单词，熟悉很正常，桑德又是热门画师，见过也很正常吧？

    “不过桑德是谁啊”茶点羊也加入了疑问大军，刚想搜索阿八发来了消息：

    “给你准备好了，画师也会来直播现场，跟他连麦聊一下，他也很喜欢你，所以大概类似粉丝连麦？讲讲创作思路什么的。”

    “哇听说这个画师特别厉害啊，你怎么约到的？”

    “还不是我们羊羊是漫临社超人气大主播人家闻着味就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了吧唧的。

    “好吧其实是我发布了企划需求，在应征的画师里看见个画风很合适的就选了，谁想到的居然是个巨佬。”

    “还有呢”

    “报价略低市场价，留的例图挺简单的，留言也写的很想接，跟刚出来找工作一样，我还以为是大学生呢，没想到是大的没放出来。”

    “那怎么还有连麦，你去给人家舔皮鞋求来的？”

    “没，你不是缺活动嘛，我看完成的太好了，问了一下有时间就拉过来了，我说来了茶点羊就给舔，你记得直播结束去给他舔。”

    桑德老师的赛博皮鞋，锃光瓦亮。

    两个惊雷打断了茶点羊的攻击欲望，“大白天

    的打雷啊”。

    “春天就这样，春雷嘛，你不会被吓到了吧？”

    “我才没有！是你被吓到了吧。”

    “还是把你的精力留着直播吧，感觉拉的嘉宾随便一个都能炸了你的直播间”

    “希望吧，毕竟我只是底边小v咩。”

    茶点羊试了一下午新皮，越看越爱，但是开播前换回旧皮还是没有喜新厌旧的意思。

    “果然经典就是经典啊”

    与此同时，茶点羊的大粉也在期待着直播。

    飞宇水了一下午群了。

    所谓期待的事情不要老去看，水群也是转移注意力，可是群友也急急急，群里动不动就冒出一句“好想看茶点羊生日回直播啊”，惹的更急躁了。

    “啊啊啊啊为什么还有四个小时”

    飞宇课也上的没劲，胳膊一架头一埋，窝在桌上蹭上了两个来回。

    一声闷雷惊起，大学生上课本来都没事干，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议论纷纷。

    “欸我去打雷了”

    “能不能打雷到停电然后下课啊”

    “你停电回去也没网，又不下雨闷死了”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还要上学好饿好累好想睡觉”

    被动静吵到的飞宇缓缓转动脑袋露出一只眼，看着阴沉的窗外，转个方向问室友“你说一会儿会下雨吗”

    “不知道，天气预报说没有，不过我看很像要下。”

    “下吧，不下寝室得热死，咱那小破风扇转冒烟都没效果。”飞宇把头闷了回去，声音也闷闷的。

    “今天周五，你不是一般不在寝室吗”

    “啊，对哦。”计日光顾着直播了，上什么课星期几已经无所谓了。

    “日子都过忘了”室友拍了他一下，“少爷能不能让我们去你那吹吹空调啊，打地铺，哥们现在都热死了。”

    “我那条件还没学校好呢”飞宇直起身，抖擞精神“线路跟学校的一样老，一堆事，学校还有免费维修工呢。”

    “少爷加油。”

    飞宇原是不介意的，但是这周急着看直播，一屋子大汉还怎么给羊羊打call？

    老师讲的困，又困又睡不着，又几声雷，打得同学们也毫无听课的心思，周五下午本来就是最躁动的。

    终于下课了，地上已经有点点雨的痕迹，“赶紧回去吧”飞宇想着，路过便利店顺手带了肥宅快乐水，径直回去了。

    生日回直播照着计划顺利进行。

    拉上窗帘，纵使世界怎样暗沉，电脑屏幕上的光彩依旧照人。

    开局先是一些开场和感谢的话，这个时候就有零星按耐不住的家伙在刷礼物了。

    粉丝不断发着生日快乐，主播不断道谢，一时间无声的祝福和有声的谢意接续不断，看着皮套前后开合，有人忍不住说“主播皮下鞠躬腰都要断了吧”。

    大家笑起来，热情的浪潮才稍稍收住。

    今天的sc也格外多，由于手头上没有其他事，羊羊在读sc之余格外关注评论区。

    “过生日没舍得给自己买蛋糕，就为了攒钱给羊羊生日回上舰长。”

    底下议论纷纷。

    “啊这”

    “兄弟不至于，对自己好点”

    还有祝两个人一起生日快乐的。

    羊羊第一时间看到内心五味杂陈。

    他在学生时期也干过这样的事，自己省吃俭用，买喜欢的角色的周边到底算好的，打赏给主播有点委屈自己了，但是这样强烈的欲望，怎么不算是一种满足呢。后来工作了虽然经济宽裕，但还是没有停下慈善事业，这不是钱的问题。

    视角转换回来，现在他居然也是吃着别人委屈的成果的了，宽以待人，到底是有些无名愧疚的。比起观众的一时语塞和不明的态度，作为直播的主控和事件的涉及者，羊羊立刻摆出积极的态度回应：

    “你也生日快乐哦！羊羊很感动，不过以后不要这样了，先取悦自己最重要，也要多关心关心自己哦hhh”

    又补充道“这个月的舰长吗，那没多久就发舰长礼物了，那我也要送你生日礼物，就把你的生日礼物也一起塞进去，跟羊羊一起过生日，好耶！”

    大家纷纷流下了羡慕的口水，“早知道我也这么说了呜呜呜，羊羊真好。”

    “主播我现在过生日还来得及吗。”

    “什么礼物，羊羊to签生日快乐吗，生日谷也好好啊呜呜呜”

    “111我也过生日这就上舰不信私发身份证。”

    当事人也是受宠若惊，更加倾倒于茶点羊了，并说一定要录开箱视频纪念。

    小缨花在同样感叹之余，突然后知后觉联想起来——上次发的舰长礼物！

    两个地址，两份礼物，但是羊羊说会给他补一份周边！

    是单我有？还是兄弟们都有的既视感。

    一个箭步冲到墙边，快递纸箱堆了一地，都是没来得及拆的。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万一呢”他想，但是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费了些功夫翻出两个不太相像的箱子，再确认一番，确实信息都不同。

    更大的那个飞机盒包装的很好，心急也手撕不开，小缨花只得抱着箱子坐回去，翻找开箱工具。

    美工刀轻轻划开胶带，期待一同逐渐推高。

    在直播间的电子光照之下，小缨花一件一件掏出谷子摆在电脑面前查看，茶点羊在屏幕里热情欢笑，所散发的光落在谷子上，照亮的面庞仍旧是笑着的。

    没有多余的。

    小缨花拿起手机翻出相关动态，核查舰长礼物清单，轻轻叹了口气。

    “那不会……”掂起另一个较小的包裹，直接略过了快递面单，撅起封口胶带。

    吱啦一声，箱子里塞的满满当当，泡沫纸几乎快要爆出来。

    之前的谷和刚拽出一坨的内容物铺满了桌面，除了一模一样的新谷，最内层的泡沫纸也因为暴力散开，像白色花瓣一样，重重叠叠，其中盛放着两件老物——一个亚克力挂件和一个徽章。

    茶点羊的特别补偿。

    小缨花捡起那两个九九新老物，跟新鲜出炉的比，终究还是有时间的痕迹。就手感来看，亚克力还有一面的膜已经被撕了，但是没有划痕，包装也很好。

    单手翻来覆去地摩挲，手感很好，不只是像塑料和铁皮。

    “这不会是茶点羊自用的吧？”

    “时间也很长，也没有见过其他渠道获取，不会真的是自己用的给我了吧？”

    如果是真的，那价值就更大了。所谓的偶像用过的东西。

    茶点羊一直在屏幕里吵闹着。

    手上的吧唧像是曾经，而现在还在进行着，一种过去射出的子弹打中了现在，小缨花想接着看直播，但是心却平静不下来。

    主播还是一如初见的那样亲切热情，无论直播间热闹还是冷清。此刻直播间热火朝天，只是感觉，比曾经多了一重味道，他似乎更加理想了。小缨花盯着屏幕出神，“所以茶点羊……”

    茶点羊的倒计时打断了他。

    “好现在要倒计时关灯吹蜡烛了！”所谓关灯也就是换个黑的背景板。

    直播间的粉丝纷纷跟着倒数，发送数字或者表达兴奋。

    小缨花有点没跟上节奏。

    “四——”

    “三——”

    茶点羊拖长尾音，正要“二”出来，突然一声惊雷，“啪”地一声，电光火石一闪，世界比预想的更快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

    这下电脑的微光也没了，本来也没开灯。老楼房隔音不好，很快陆陆续续地听到了周围居民的声音。小缨花拉开窗帘，外面也果然一片黑暗，更糟糕的是暴雨接踵而至，雷雨交加。

    “啊那我手机信号会不会也很差啊”小缨花急急打开手机，所幸手机还有电，飞速找到茶点羊的直播间，不过几秒，评论区就纷纷发起了问号。

    直播间也一片漆黑。

    “主播呢？”

    “我去刚才好大的雷吓死我了。”

    “羊羊居然会时停的吗，好长的一秒。”

    “应该也停电了吧”见迟迟没有回应，小缨花很快猜到了。闷热了一整天，他站起来想要开一点窗，直接被硕大的雨滴击中了。手上还拿着刚才的快递盒，正想着不要被雨打湿了，又一道明亮的闪电，几乎是要照亮世界，小缨花刚一低头就被打光了，光亮略过了快递面单，哪几个字眼像是惊鸿一瞥，只一眼就扎根，雷声紧随其后，轰隆隆地穿耳而过。

    雷光向小缨花再次强调了地址。

    扣着被打湿的一角纸壳，湿湿的软软的，缄默的暴雨夜。

    茶点羊当然也停电了，而且用的台式机。

    “还好没闭眼倒数不然真的会被吓到啊突然停电”羊羊不知道直播间什么情况，是最后打开的背景板，还是已下播的状态。

    当务之急是恢复或者解释，恢复供电没消息，先登上手机回去看看。

    派对主角出现在评论区。

    “对不起大家我这里突然停电了www”

    节目效果拉满了，直播间还是一片漆黑，动捕设备是用手机的，其他东西都在电脑上，所以也更换不了背景，直播间维持着吹蜡烛时的黑暗。

    茶点羊找到手机端的麦，尽量吱声，试图挽救直播事故。

    “主播正在找办法，能不能手机——”雷声通过耳麦响彻整个直播间。

    小缨花被双重吵到，延迟不低。

    “难道茶点羊真的跟我在一个小区？”

    “也有可能是代发？肆芜？难道肆芜是负责茶点羊的工作人员？”

    事实如此。

    如果得见主播真身，冲击就太大了，梦想破灭？二次元皮套终究是带着幻想意味的，三次元再怎样尽善尽美，二次元终究有着独特的，无可替代的美感。

    虽然担心羊羊的直播，但也只能是干着急。业主群很快发了通知，大概是关于停电的，只是说在尽快维护，和安慰按钮一样。

    未接来电？挂了。

    “哎等等不对会不会是租客啊啊啊”小缨花后知后觉。

    想回拨回去，却无人接听。

    和号码对视上的瞬间，又一个晴天霹雳，啊不对，雨天霹雳。

    和面单上一模一样的号码。

    “？”

    小缨花有点要晕厥了，气血上涌，像是被彩票砸中的惊喜和惊吓。

    “这个租客可能是工作人员，可能是肆芜，更有可能就是茶点羊本人。”

    打包是否完全是主播亲手亲发，没有明确说明过，但极大概率是，按理来说他应该相信，但是大脑选择性无视了，还在助理和肆芜身上兜圈子，猜想排列组合。

    和动漫主角一样，中二地仰天长啸“这不可能——”，电闪雷鸣更是应景。

    室内，但是风雨凄凄。

    暂且不论关系，“他打电话干什么，有什么事吗？”小缨花见通讯无果，试图线下找人。

    “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联系的吧。”小缨花浏览着业主群聊，有人反映问题，譬如已经维修好的楼栋但是自家没电。

    是的，倒霉茶点羊也遇到了这个问题，而且没有任何反馈路径，只能向房东求助。

    正是要紧关头，在直播间慌乱解释或者吐槽，当成杂谈继续主持，面部捕捉用手机进行，所幸皮套还能动动，虚拟主播的核心还在。求助电话直接被无视，在小缨花宕机的时间里，茶点羊的付费移动数据已经被直播消耗的七七八八了，死宅平时也不对外联系，当然不怎么和运营商打交道，许久不注意的话费这个时候掉了链子——停机了，或者说，之前就欠费了。

    于是直播也中断了。

    “啊……”茶点羊从卡顿变成直接不动了，开始还以为是雷雨天网不好，在社交平台上都发送不出去消息才发现，原来是根本就没网。

    完犊子。

    小缨花决定线下去找人。

    一来去看看庐山真面目，二来解决问题。

    总感觉赤手空拳去不太好，虽然去了也不知道能干什么，难道要装模作样提个电工箱？不管能去干什么，强烈的好奇心迫使小缨花出发，这可是开盒百年难遇的时机，况且师出有名。

    “即使不是他发货，我也要去看看情况吧？”

    小缨花如是想。

    与此同时，茶点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蹭上了邻居家的WiFi。

    直播恢复。

    所以小缨花在前往茶点羊大本营的路上也有直播看。

    他一直挂着直播间。

    “可以佐证。”他想。“但是这不是还能通讯吗，有直播就是有网啊，哦，蹭别人家的啊。”

    主播的生活日常就富于戏剧效果。

    出发前小缨花给羊羊发了消息，但是没有回复。

    轻车熟路找到了门牌，以前有跟老爹一起来过，他在这套和现在的工作室里选择了工作室。

    他深吸一口气，叩了两下门，祈祷着会是个陌生人来开门，世界那么大，大概是的。老式门铃因为没有电只是个摆设，猫眼能正常用吗？话说没装防盗啊。小缨花盯着富有时代气息的门，恨不得全审视一遍。等待开门的几秒像是度过了几个世纪，“乌漆嘛黑的，有猫眼也看不到吧”他发现。

    没有回应，估计是没听到，他又咚咚地重敲了两下。

    “糟糕我是不是该先说我是来干什么的人家害怕不给我开怎么办”已经行动完的小缨花后知后觉，踌躇起来要不要补救。

    这下有反应了，但是是直播间。

    “哎难道羊羊要得救了，等等我去开个门问问。”主播突然兴奋起来，撒丫子跑了。

    日常也是一种内容，真实的日常也是一种质量，羊羊从来不惮于展露真实，一方面是平时就挺好笑，另一方面是懒得按剧本演。

    所以带着手机去开门的他，期间的情绪也被动捕记录并反馈了，直播间没有暂停，小缨花也听着羊羊的声音，越来越近。

    没有对着门目瞪口呆的时间了。

    “咔哒——”老式门锁转动的声音，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乌漆嘛黑的，和黑暗中被手机光照亮的下巴。

    第一时间没能辨认人的小缨花不知所措了起来。

    社恐属性大爆发！

    全程哪怕走对一步，也不至于此。

    直到看到小缨花手上同样发光的，外放的直播间，才发觉自己意外招来了什么祸事。

    “忘记，换马甲了。”

    相顾无言。

    据说人紧张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小缨花编造了一万年的理由，还是蹩脚的说不出口。同时无数个想法在茶点羊脑中呼啸而过，茶点羊想破了脑袋怎么办，准备顺着停电的事情开口。

    以为是体感问题，结果真的是两人处理器过载中。

    “这好像是肆芜啊虽然看不清但是感觉像但是不确定啊啊啊！”

    “他怎么找到这的等等他是房东来着那为啥来啊哦对我本来要找的啊啊啊啊怎么直接来了我怎么忘了这茬！等等好像一路上都忘记了！”

    “原来你也看茶点羊吗？”

    “？”

    失误！在对线中对手出击失误了！哪有不认识的上来就问人家这个，可能有吧，二次元是这样的。

    “哎你是说今晚的直播吗——”茶点羊以为被看到了手机屏幕，极速闭麦，正准备搪塞过去。

    天不遂人愿。“啪——”地一声，来电了。

    这下好了，想装不认识都不行了。

    “啊，来电了”茶点羊呆呆的，此刻全部真实。

    看向天花板的目光缓缓下移到小缨花身上，小缨花全副武装，稍长的头发遮住一侧眼睛，看不清晰，另一侧还有个卡子没取下来。

    和来电同时的是茶点羊的直播暂停，事实已经昭然若揭。

    无所适从的小缨花低头刷着手机，果然评论区都在说怎么没声，小缨花抬头确认肆芜——和他不一样的界面，是直播端。

    评论区阿八也来了，看来今晚的事故太多了。

    或许现在轻轻松松说一句没事了然后直接离开是最简单的，鬼使神差，喃喃自语道：

    “羊羊，还是接着播吧。”

    然后在三次元回过神来，“抱歉，刚才走神了，来电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先前的茶点羊直播话题，不复存在，战斗直接结束了。

    茶点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绝对，被发现了吧。

    如坠冰窟。

    谁预想的大冲突爆发都没有发生。

    这是事实，“那么下一次还会再见么？还有下一次吗。”茶点羊无助的想，既想老死不相往来，又想再遇解释清楚，“解释……什么？”他突然发现好像也没什么要解释的，再去编造一个谎言？一个谎言的维持需要无数个谎言。

    被大粉开盒，说严重很严重，说不严重那可能是存在不正当交易。

    茶点羊长期以来蓄积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不想回去直播，这原本就不是他的人生。

    莫名其妙转生到这里，毫无音讯，有如生死两茫茫。记忆中那个开朗的主播的面容也逐渐模糊，想不起来当初如何心动了，只是看着那些周边，以前非常非常喜欢吧。

    现在一切都没了。

    没有原本的小羊茶点，只是继续伪装着，抱着对爱人的怀念继续，一种另类的替身。

    “你走后我就成了你？”茶点羊苦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未来是什么样子了，在现在的直播间里，他是虚拟主播茶点羊。

    “我是茶点羊，那我的茶点羊呢？为什么我不能是我？”

    只是一眨眼，泪珠就接连涌出，低头没能揩去，反而纷纷断线滴落在地。

    将息的手机屏幕幽而复明，不只是直播间，先弹出来的是阿八的私信。

    “肯定是直播的事情吧。”

    这根本不用猜，绝对的。

    “哈，我还要……直播？对啊我还要直播……我为什么要直播啊？为什么是我啊？”茶点羊任由泪水模糊视线，不想搭理，也没必要看清。

    但是明晃晃的灯光更强调了这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体。

    并没能沉浸多少自我怀疑，外界的认可已经接踵而至。

    另一个账号的消息也弹出来了。

    恍惚之间看到那个粉色的头像。

    “所以，你是茶点羊？”

    无声的文字振聋发聩，原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搅作浆糊。

    “不……我不是……”茶点羊的急切脱口而出，几乎想要把手机砸出去，但是收回来，“对，我不是啊……”。

    他打开账号，极速切号，不想多看到阿八的小红点一眼。

    “不是”他回复到。

    “哈？”一点也没有对事实感到疑惑，小缨花确信。“只是在嘴硬吗，不想承认吧，也是，这也不能明说。”

    小缨花正躲在楼道里，接连几个闪电属实是吓人，刚才的事情又确实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雷声间隙，他听到呜呜声。

    “有人在哭？好像就在……”

    向上探头，茶点羊门没关，光亮与声音倾泻而下。

    原本虚掩的门被风吹开，小缨花没进门就看到茶点羊的背影，瘫坐在地上呜咽。

    狂风吹得门吱吱作响，茶点羊想起身关门，却看到小缨花呆呆地站在那里。

    丑态被一览无余。

    茶点羊的皮套是美丽的，所以客观来讲应该是梨花带雨。

    “羊……”小缨花还没说出什么，茶点羊先开口了。

    “小缨花？”

    飞宇心里咯噔一下，两级反转？小缨花的疑惑暂且不解，茶点羊又继续道：

    “是你问我，是不是茶点羊的吧？”

    在确认什么？

    小缨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开了。现在登场的，是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飞宇先生的小缨花版本！

    “对”

    “你怎么知道小缨……”

    茶点羊皱起眉头，一种嫌恶又羞耻的表情拧了出来，没能直视小缨花，他半转头，目光瞥向地板，轻轻吐出重量级的话语：

    “告诉你吧，我不是茶点羊，我是转生来的，我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我是肆芜！茶点羊在哪我也不知道！”

    五雷轰顶。

    小缨花突然也感觉脚下一软了。

    “转生？”

    像是天边的声音飘飘荡荡。

    “对”

    “啊？！”

    以普遍理性而论，小缨花有点怀疑是茶点羊压力过大精神分裂了。

    虽然转生是二次元热门话题，但是科幻程度还是不亚于在死肥宅在网上找到对象。

    “要不要你去直播啊”茶点羊叫嚣道，“你的厨力没比我差多少吧！”

    小缨花想起肆芜，不是最近加好友的那个肆芜，是他在更年轻的时候，永远在排行榜上看到的肆芜。

    他甚至有种上去一起哭的冲动，两人抱头给茶点羊哭丧的幻想。

    过剩的信息量冲击着小缨花，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家伙了，是肆芜？还是主播茶点羊？

    茶点羊原本也没有多余的心绪在意在场的小缨花，见他并不言语，不禁哑然失笑“果然把你吓到了吗，也是，谁会信这个。”

    理智恢复了一点，茶点羊挣扎着想站起身，却被小缨花一把按住。

    “不不不，一切皆有可能”小缨花可能是信了，也可能是为了安抚。

    “可是茶点羊没了呜呜呜呜啊啊啊啊”羊羊又哭了起来，抱着小缨花摇。“那可是茶点羊啊我的羊羊呜呜呜呜。”

    “羊羊，我的羊羊呜呜呜”小缨花被带动了情绪，也不由得垂头顿足。“没有羊羊看了呜呜呜呜啊啊啊我说怎么羊羊不对劲。”

    两个大粉真的为他们消失的偶像哭丧了起来，虽然偶像本体在这。

    原本就被吓到了，现在更是脚下一软，两人在地上抱头痛哭，这场茶点羊之死迟来了几个月。

    两个大活人给虚拟纸片人哭丧，抽象又滑稽。

    如果是给皮套哭，那皮套还能换中之人，纸片人形象永存，二次元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消亡，没有人说肆芜的“茶点羊”不是茶点羊。

    如果是给皮下哭，那喜欢的就是皮下而不是皮套，有悖于虚拟的原则，况且茶点羊本体还在，最惹人怜爱的男娘现在更楚楚可怜了。

    真的有人不在了吗？

    “但是，我知道你是肆芜，一直以来，我认识的就是肆芜，现在不过是肆芜去直播，皮套叫茶点羊而已。”小缨花止住，正视茶点羊道。

    “哎？”

    “难怪你说你叫肆芜呢，原来你就是肆芜啊”小缨花笑了起来，在奇怪的地方豁然开朗了。

    “没事的啦”小缨花两手搭在茶点羊的肩头上“往好了想，没人发现茶点羊的事对不对，说明你做的很棒哦！”

    “而且茶点羊，在观众眼里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了，肆芜也没事，还有我记得你。”

    茶点羊能察觉到他语气一顿和向下一瞥的眼神，也说不出来什么“可是”。一转的话锋正中茶点羊的心结，一股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正面感情涌上心头。

    “莫名开心？”茶点羊好像老脸一红了，任由奇妙的感觉占据大脑，“是因为被认可了吗？”他不住地想。

    “那……”茶点羊支吾着说不出话，眼神胡乱投射在地上。因为刚才哭过，头部像是被哭空了，现在感觉脚底踩了棉花，更加梦幻了。

    小缨花原本只是说实际的话，但是没想到这大实话有如此大的威力，理性不免被眼前茶点羊的样子打动松懈下来。

    “我刚才在干什么啊啊啊啊！”二次元独有的事后后知后觉。“这话说的是不是太装了……可是，可是本来就是啊……”

    “总感觉他抬头的小眼神里是期待呢……好炽烈……”

    输出完的小缨花被迫努力重续话题。

    “你不是还在直播来着吗！”小缨花突然想起，直播还没结束，垂死病中惊坐起，破坏直播我自己。

    “啊，估计现在私信列表都炸了吧。”茶点羊有点心不在焉。

    “多少去交代一下吧，看日程表还有几个环节？要继续吗，我可以在这里陪你。”

    茶点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真的？”

    得到不假思索的肯定答复。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太梦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