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神老爷吃了？

    记有成好奇端起酒樽闻了闻，里面已经没酒味了呀。

    又端起茶碗，碗里犹如白水般茶色全无。

    把霉坏的点心收拾进篮子里，提着篮子回家。

    武定桥井神庙距离翠丛街大抵半里多点的距离，回到时街坊围在铺子前，记有成进门就拱手致歉：

    “不做买卖，不做买卖。”

    酱铺围着听闻消息前来的街坊邻居和客人，说实话这些豆子记有成是不打算卖的。

    记周觉得可惜，能卖好多酱哩：“阿翁，平日在景珑街那些不吃豉酱的贵人也来了。”

    他们虽然来看个热闹，但走时也会买走一斤几斗，说不好会把铺子里的酱全买光。

    记老头刮了儿子一眼：“虽然平日沛县安宁没有盗患，可这会儿未必没有歹心，毕竟是玄奇的豆子。”

    不想消息流传出去，如今周遭街坊都知道了。

    客人涌到摊铺门前，所幸翠丛街上有看管街市的旗官掾吏，白日也不敢乱来，记有成一顿致歉也就劝走了，关上铺门。

    来到园子中，满满的翠绿很是养眼，也不用再做什么，只需等待豆荚有些枯黄到时候采摘下来就行了。

    拿来柴刀劈回十几根竹子，做成倒尖的篱笆将园子围起来加固了围栏，吩咐儿子道：

    “守着，切不可让人摘走了。”

    “爹我知道了。”

    记有成回铺子屋里捣酱，准备让儿子守着，过两日摘了就好了。

    等出来已是有一会儿，记有成来到园子里不经意间一瞥，翠绿的豆苗还在，仔细聚集目光再瞥时却发现豆荚已经没有了。

    走进园里左右看看都如此。

    院子里的豆荚全都没有了，一颗也没剩下，记老头顿时慌了：“周儿，是不是偷摘了？”

    “没有啊…爹。”

    记周一直在园子里来回走动，没有看见半点人影。

    整个园子的豆荚竟然凭空消失了。

    记有成望着满园的豆苗，本想把这些豆荚储存起来，当作豆种，豆种又生豆种，子子孙孙传承下去。

    “坏了…坏了！”

    此时此刻，雨花石巷东第。

    李长青踩着院中碎石来到那口井打水，洗了洗盥洗的铜盆，却看见武定桥井神宋功名。

    宋井神看了眼李长青后，有几分拘促之态：

    “有老叟到庙里香祀糕点茶酒，却将在下当成了先生，这场雨是长青先生下的吧？”

    虽然是沛县地祇，会的法术神通也少得可怜。

    布一县雨水这种法术是不会的。

    一来香火之力修为不够施法，二来将水脉之气化为雨水的化物之法也不精通，比不上城隍那样的正神。

    有百姓来武定桥井神庙上香，宋功名吸食完那几柱香火，便借金身遁法来到李长青的小院中。

    虽说长青先生不吸食香火，还是有必要前来说一声，对着李长青施然一礼：

    “老叟的香祀，宋某替长青先生受了。”

    “不碍，在下只是想要些豆子。”

    要不是那老叟来上香还不知道昨夜的事，倒是好奇这位先生还会什么术法。

    不过这种刨人跟脚的事宋功名没问出来。

    当沛县为何突兀下了一场雨，原来是先生想酿酱了啊。

    李长青问道：“足下的庙府搬走了？”

    “还没有，不过这几日应当就会修缮好了。”宋功名想邀请李长青，可又觉没这般大的面子，最终拱了拱手，身影很快化为一缕烟絮，回到井神庙的金身泥塑中。

    李长青把酿酱的翁坛洗干净，出了小院，在渔阳桥下的摊棚吃了一碗汤饼，付了八个铜币，便来到翠丛街那家酱铺前。

    抬起手轻叩。

    笃笃笃！

    酱铺门吱一声打开。

    见是先前订过豆子的先生，记有成愁着脸，当初信誓旦旦眼下交不出来，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先生是来取豆子的吧？”

    “取约定好的一斗。”

    “豆子全都消失了，不知是谁偷走的，老头子本来想等过两日豆荚打开再摘，那样的豆子最饱满好吃，可老叟去了屋里一趟，出来就全没了。”

    “先生若不信，可以进来瞧瞧。”老叟后退一步。

    略施雨水法术长好了豆子，本以为能取回去酿酱，李长青一眼望去，豆苗都是空的。

    记有成更过意不去了，“要不…老叟把钱退给先生？”

    李长青心念一动，已经知道这些豆荚在何处，拱了拱手说道：“这个倒不必。”

    没要钱，跟老叟告辞后便回到小院中，在穿堂中坐下。

    宋井神来到小院中，刚才老叟又去了一趟井神庙香祀，听闻起因后便以金身遁法来到小院中。

    “沛县附近山林中有许多精魅妖邪，可能会吃这东西，如果先生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尽管开口。”

    受过多次恩情，但试问自己偿还的机会似乎一次都没有，宋井神也想帮李长青做些事情，于是说道：

    “宋某托井中生灵打探，若有消息再来告诉先生。”

    李长青没有拒绝好意，施了一礼：“那就多谢宋井神了。”

    宋功名拱了拱手，身影化为烟絮淡去。

    此时此刻，春意山。

    茂密的丛林下有条湿润险些被荒草掩盖的青石小路，一头吊睛猛虎正一步一个脚印走在青石上。

    体型是普通猛虎的两倍大小，走到一处幽暗的洞穴前把嘴里含的豆荚全都吐出来。

    昨夜站在山上看见沛县城中有一抹灵光乍现，在山里呆久了对宝物有种天然的敏感。

    再加上已经诞生智慧，知道不是凡物。

    便下山一趟将它们全都取来。

    此时春意山山谷中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山君左右张望看了几眼，却没看见来人，只听李长青的声音响起：

    “此物不属于山君，山君享用便是偷窃。”

    山君粗壮奔放的嗓音响起，“什么是偷窃，我只知道它是天地所生，就如同山里的珍奇野果一样，是天地赐予的食物，饿了就能采撷。”

    李长青的声音响起，“它和山里的奇花野果不同，是农户家所种养，并非无主之物，还请山君归还。”

    “强者就当任意取用，吾凭本事抢来为何归还？”

    庞大的身躯猛然站起来对比之下青松都显得娇小脆弱，虎躯一震啸声响彻山林。

    突然，天地之间云层聚集起来，无意间一道雷霆落到山林中，有一点细微雷霆从山君脑袋溢出，瞬息之间，虎妖便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此时此刻，翠丛街章台庙旁的酱铺。

    记老头坐在酱铺后堂前，想去报官也不知道如何报。

    恍惚间听到有声音告诉他去春意山，听到这道声音后整个人都变得通透起来，怅然一扫而尽，当即站起身朝儿子记周招收。

    记周走过来：“爹，作甚啊？”

    “去春意山！”

    “去春意山作甚啊？”

    “你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

    记老头怔了怔，此刻才知道只有自己听见。

    要放在平时犯不着，可经历过豆子一夜之间长熟后，值得去春意山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