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山山神伸出手。

    以纳物之类法术收走这只虎妖尸体。

    目光望向远方沛县的方向。

    “杀死你的人就在沛县中，尔是春意山的从神，本君自然要去讨个说法。”

    影子变得巨大，忽然连同身躯一起融入春意山的山体中，若有人此刻看来春意山，便能看见仿佛是有山岳在行走移动。

    春意山山神到了沛县城中却变成人的模样，循着妖气来到翠丛街章台庙的酱铺，轻轻叩了叩门。

    笃笃笃！

    记老头疑惑抬头，今日不打算开门的，要把豆荚的豆子剥离出来晾晒，过几日怕生芽长虫。

    可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来取豆子的客人？

    打开舍门，面前站着个魁梧的禅衣男子，相貌端正，魁梧的身躯将禅衣都撑得鼓涨起来，就像是精壮汉子穿了件私塾先生的衣裳。

    皮相倒是极好。

    中年男子开口问道：“老丈，听说你在春意山上遇见一头猛虎？”

    “阁下也是听茶铺的人说的吧？”记老头打量着来人：“是有一头，老叟去时它已经死了。”

    果然是这里吗，春意山山神问道：

    “可知何人所降服？”

    “这个…老叟倒没看见。”老叟说起来情绪仍如初见猛虎时般心悸：“那虎快要成精了，哪里是人能降服得了的！”

    中年男子心说确实，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那它如何死了？”

    “老叟更不知道了，老叟刚才不是说了，去的时候它就已经断气了。”

    中年男子此刻沉沉叹出一道雄壮和浑厚的鼻息。

    记老头诧异抬头，被吓得不轻，要不是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还以为是遭遇什么山精猛兽呢。

    “那老丈家中可有香祀的神龛？”中年男子仔细想了想，又问道：“或是去过什么供奉香火的地方？”

    这样的话，也只有沛县的地祇了。

    “老叟去过武定桥井神庙上香，怎么了？”

    记老头站在酱铺门前一脸茫然不知所以，话还没问完，人就没影了啊。

    大白日见到鬼了。

    顺着街巷走，穿过犹如丝带般连接两城西和边郊的武定桥。

    陆山君此刻看见一座有些残破败旧的庙宇，庙宇上没有牌匾，看不出来是谁的庙宇，泥塑上隐隐有水脉之气。

    这座庙的阴神并不在金神上，而是在地下的阴府中。

    陆山君往前一步，身影却消失了。

    庙中有街坊百姓在香祀，却浑然没发觉身后的男子凭空消失了，。

    山神自然擅长遁法，来到地下井神庙的阴府中。

    “为何杀了那头虎妖？”

    宋功名心中瞬间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

    猜测是陆山君来了，陆山君和他们后天阴神不同，乃是山水正神，又是有一千年修为的妖族。

    虽然不像城隍一样在城中受到香祀。

    却是正统的沛县正神。

    沛县虽说是县，可人口众多又繁盛远超他县，山神的香火法力自然也超过一般小县。

    宋功名提前作揖：

    “不知陆山君来访，宋某有失远迎！”

    周围泥土摔落下来，逐渐凝聚，身躯好似山岳所化，陆山君魁梧的相貌逐渐浮现。

    此时连同阴府周围的石壁泥土，也如同被施加了山神法令一般。

    法力和香火之力充斥着阴府各处角落中，压得宋功名喘不过气来，仿佛动弹一下周遭石壁泥土就会朝自己压来。

    其实。

    宋功名也没见过几回陆山君。

    只是听说山君脾气暴躁，素来连赵城隍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只看这入门就用气机锁定自身，脾气果然传言不虚。

    但也不能将长青先生供出来。

    “我倒上一杯茶水，再和山君慢慢说。”

    陆山君看着准备要去倒茶的宋功名，最不喜这种弯绕的礼数：

    “宋井神可是杀本君的从神，成全自身香火？”

    “山君可知晓那虎妖下山为祸？”宋井神继续说道：“翠丛街上那老叟记有成种一园豆荚，却被那虎妖偷去。”

    “不知道它是春意山山神庙的从神，在下怕它再下山为祸人。”

    “所以才将山君的从神误杀，绝无成全自身香火之念。”

    陆山君心中窝了一团火气，“可知我驯化这头虎妖花了多久？”

    “听闻是三十载。”

    “三十载不过它在山神庙为从神的时日。”

    “若本君为教化它，荒废五十载修行教他入道。”

    “如今这虎妖已有不浅道行，宋井神却将它除掉了。”

    陆山君法力神光暴起，宋功名看到这阴府连同地穴中出现一道可怕裂口，顿时感受到山神之威。

    “还望山君息怒……宋某愿意奉上三千柱香火作为补偿！”

    宋井神哪怕香火法力尽出，依旧抵挡不住阴府摇摇晃晃。

    “杀本君一个从神，本君砸了井神庙！此事算是揭过！”

    陆山君运起法力和香火神光，好似有无数金色法令飞出，最先承受不住的是地上的井神庙。

    法力神光蔓延，井神庙摇摇晃晃，悬梁不断有粉末掉下来。

    本来就年久失修，再加上地下疯狂颠簸，引得地上的井神庙震动不已。

    终于摇晃了几下之后，屹立了许久的武定桥井神庙坍塌了。

    屋檐败落下来，泥塑金身也不见了半条腿，成了金鸡独立的金身，露出里头的装脏。

    街坊从山神庙里跑出来。

    街坊大户来上香火，见到这一幕也是心中震惊，不知是遭遇什么天谴劫数。

    宋井神颇为无奈。

    此刻名声逐渐起来，百姓的信仰也在不断聚集，正是香火上升期，运气好还能扩散到周围。

    经这么一闹，也许以后香火就断绝了。

    他倒是想和陆山君打一架。

    只是武定桥小小阴鬼而已，只怕动起手来，第一个魂飞魄散就是他，他还想多活几年蔽护山神庙呢。

    此刻也只能深感无奈。

    “山君…息怒。”

    此刻陆山君布置在地下阴府石壁上的法令，爆发出淡金色的篆文华光，再来一下，地下阴府就坍塌了。

    此时有一缕烟絮，

    这缕烟絮飘飞到陆山君身前，无任何法力神光露出，却如一阵烟雾。

    宋井神抬头，这一缕烟絮正在生成人影。

    却知道是长青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