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陷落。

    灰色的天空没有日月，群星，云朵，只有一些生物嚎叫着从天空中摔落下来。

    脚下的土地在颤抖，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滚，山峦在崩裂，混浊的水流越过土地的阻拦浸湿了大地，夹杂着正在毁坏的林地冲向那些建筑，华美的，庞大的金色宫殿与高塔，连续成片，欣欣向荣的城区都在倒塌，破碎。

    生灵是不会放弃逃生的希望的，无论是那些堪比山峦，力大无穷的巨兽，还是宫殿中渺小但充满智慧的智者，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天空仍在陷落，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它，那些曾经统治着天空的生物拼命地想要阻挡天空，但无济于事。

    随着第一只飞行生物坠落到大地上，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生命在绝望中挣扎，他们的声音在世界中徘徊，但是天空坠落的压力完全盖住了全部的声音。

    随着天空降下的，还有那些厚重的气体，它们曾漂浮在天空中，构成了一个又一个攀登天空的阶梯，现在，那些阶梯都被压碎，分解，而那些气体，构成了天空的第一层武器，堆叠在一起指向大地。

    天空是宽广的，看不见边际的，没有生灵能够超过天空的范围，所以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绝望。

    格罗呆呆地望着身边发生的一切，被某种骑乘的生物撞倒，膝盖流了血，并不是熟悉的红色，而是掺杂着淡淡蓝色的金色，疼痛传到了大脑。

    “卧槽！！”在疼痛的刺激下，格罗才反应过来。

    “所有司祭，去阻止祭品逃跑！让天空升起需要大量的献祭！”在不远处的高台上，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人正在高声呼喊，那声音传到格罗的耳朵里，那不是自己熟悉的语言，但他理解了言语中的意思，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行动。

    那是一个巨大的坑洞，一些和自己穿着一样袍子的生灵站在坑洞旁边，驱赶着一些生灵到坑洞里。那些生灵各种各样，但在这之中，格罗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他熟悉的种族。那些被称为祭品的生灵大都大笑着，向格罗这些人吐着口水，然后坦然跳入坑洞。

    红色长袍的人燃起了一把火，抛入了坑洞中，那里燃起了一场大火，但格罗听的真切，那些生灵沐浴着火焰，但仍旧在大笑着，格罗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那喜悦造不了假。

    “所有司祭，去迎接神明的赐福！”那红色长袍的人看着天空，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又下着命令。

    坑洞边的生灵开始逐一跳下了坑洞，格罗是最后一个。

    那火焰很快就蔓延到了格罗身上，但是并不疼，他仍有余力抬头看着那举着双手，似乎要托举住天空的人。

    天空仍在陷落，格罗闭上双眼，这是最终了吧，大概是。

    没有嚎叫和惨叫了，也没有预想中的压迫感与死亡。

    格罗又睁开了眼睛，他仔细地辨认着，他似乎躺在一片灰烬中，那是灼烧后，只剩下灰烬的躯体。

    突然一只手从灰烬中伸出来，拉住了格罗的臂膀。

    那是一个没有一丝毛发，灰色皮肤几乎和灰烬融为一体的生灵从灰烬中拽住了格罗，他挣扎着嘶吼着什么，没有声音，但格罗似乎听懂了，那是，

    “不要相信他们！”

    “卧槽！！！”格罗直接把面具扔了出去。

    迪南娜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格罗扔出来的面具，见没摔碎后，瞪了一眼格罗，然后看见他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几乎浸湿了全身，她连忙给格罗拿了条毛巾过来。

    “看到什么了？”迪南娜一边给格罗擦汗一边问道。

    格罗还没有平静下来，他苦笑着说：“如果给我每天看这个，我肯定也得发疯。”

    在发现面具其实是宗教疯子的网络终端之后，格罗和迪南娜考虑了半天如何处理褪色的面具，最后格罗拍板决定，既然是网络终端，那就一定能使用。九陈当时非常肯定所有的宗教疯子的身上都没有接入接口，那说明这个面具的使用方式比他们想的还要简单，就是戴在脸上就可以。

    在经过严谨复杂的挑选（抽签）后，格罗被挑选（抽到）成为了带上面具的那个人。

    格罗略带忐忑地带上了面具，他的思维在带上面具的那一瞬间就仿佛沉入了水中，格罗逐渐失去了对自己四肢的控制权，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各种感官也在被剥夺。但就一眨眼的功夫，格罗就找回了自己的身体，不过并不是自己，而是在那副末日景象下的一个普通生灵。

    过了好一会，格罗终于从那副恐怖的末日景象中摆脱出来，详细地给迪南娜描述了一遍。

    光凭格罗的描述迪南娜很难在脑子里构建这样一副画面，尤其格罗还描述了一些自己根本没有见过的生物。

    迪南娜忍不住说：“你确定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是不是那群宗教疯子虚构的？”

    迪南娜的怀疑是有理由的，格罗也对于自己看到的画面有所怀疑，但摔倒的那种疼痛还在格罗的脑子里无法去除，“这个终端里大概附着了一种感官沉浸的装置，那种疼痛感可做不来假，不过那些生物倒是挺像是幻想产物。”

    迪南娜点了点头，宗教疯子用一些特殊装置来洗脑，以此来加强信徒们的信仰，听起来也没有那么离谱。

    “要不你戴上看看？光听我说我觉得很难理解。”格罗给迪南娜提出来建议，像这种震撼的大场面，没有人分享怎么合适呢。

    迪南娜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好奇心胜出了，为了避免她因为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而摔倒，她和格罗调换了一下位置，坐在格罗的转椅上，然后慢慢戴上了面具。

    格罗根据自己沉浸的时间给迪南娜计时，但没过两分钟，他就听见了迪南娜的声音。

    “无事发生啊。”迪南娜的语气中带着疑惑。

    “没有那种沉入水底的感觉吗？”这和格罗的经历完全不同。

    “没有，一片黑，我刚发现这个面具都没有开口，啥都看不见。”迪南娜的声音因为面具的阻隔稍微有些沉闷。

    又过了一会儿，面具没有任何反应，而迪南娜有些受不了面具内的空气了，径直摘下了面具，大口地喘着气。

    “什么都没有，就跟带了个面具是一样的，呼吸不通畅，一片黑。”迪南娜向格罗描述着自己的感受，和格罗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同。

    格罗拿过面具，坐了下来，又重新戴上了面具。

    他戴着面具，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时间稍微一长，面具中的空气就变得混浊，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的频率在加快，但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画面浮现。

    “奇怪了。”格罗摘下面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是一次性的吧。”迪南娜问道。

    格罗想了想，不太可能，这种宗教疯子随身携带的重要东西怎么可能是一次性的。他检查了一下面具，也并没有任何破碎，格罗将面具重新带好，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格罗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逐渐放大，在黑暗中，他仿佛能看见自己的心脏在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带动着周围的黑暗在震动，随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开始消失。

    迪南娜看着格罗戴上面具后一直没有说话，以为格罗又进入了他刚刚诉说的那种状态，而过了一会后，面具后面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和一点点打鼾的声音。

    格罗睡着了。

    迪南娜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在眨眼的时间里她的脸上依次划过了惊讶，困惑，略带恼怒，最后回归平静。她面无表情地摘下了格罗的面具，那张熟悉的面庞睡得很安详。

    迪南娜本来想直接把格罗摇起来，正打算下手的时候，她想起最近格罗大概也没怎么休息好，咬着牙也没弄醒他。不过迪南娜看见了从她和格罗开始分析面具时就百无聊赖地趴着睡觉的巴贝，脸上露出了凶光。

    巴贝正熟睡着，突然一个激灵，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它从梦中惊醒，还有些惺忪朦胧的时候，直接被什么东西拎了起来。

    “谁！”巴贝瞬间清醒，刚想着防御，就看到提着自己的人是迪南娜，它瞬间没了脾气，装的跟一只真正的小白兔一样。

    巴贝看了看正在睡觉的格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弱弱地看向迪南娜。迪南娜的浅灰色短发随意地散着，巴贝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但就是觉得有一种“我很生气”的感觉。

    “走，你跟我，出去一趟。”迪南娜的语气不是很好，巴贝完全没有反驳她的权利，拼命地点着头。

    格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不要相信他们！”

    这句话一直徘徊在格罗的耳边，格罗念叨着这句话睁开了眼睛。

    “什么？”迪南娜正背对着格罗，在工作台上操作着什么，听到格罗的低语她回过头，正对上格罗的眼睛。

    “我记得，那副画面最后有人告诉我，不要相信他们。”格罗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回答了迪南娜的话。

    而当他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记忆回到了脑中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在干什么？”

    “某些人研究时突然睡着了，我看看能不能从那金属的破玩意里搞点东西出来。”

    迪南娜冷笑着看着格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