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撑着身子来到南府，当我推开家的大门，看到的是一片破败的光景:柱子东倒西歪，被火烧后留下黑油油的印记，牌匾也七零八碎，瓷器被摔的稀碎，金银财宝都被沾了碳灰，家丁的尸体黑焦的零散的躺在地上，这里与其说是一处宅子不如说是一片废墟。

    我屏息往里走发现了姐姐贴身仕女的尸体，她胸口上还插了一支箭。周围的家丁倒下的姿势乱七八糟，死法也各式各样。但能肯定的是这里发生过打斗，而且像军队。

    在客房里我发现了爹爹的尸体，爹爹的脸上满是灰，眼睛瞪的很大，双手护住腰间。我一根根掰开他已经发冷的手指，一枚玉佩轻轻掉落在地，上面雕刻着的杜鹃花被鲜血染上了红色。

    我怎么会不认得，这是娘生前最爱佩戴的玉佩。

    一阵风声掠过耳边，我的衣袖蓦然被人扯紧，有人从背后拖着我进了一个不惹眼的房间，关上了门，我的嘴巴也被捂上了，只来得及把玉佩塞进靴子里。

    正当我要挣扎开他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我立刻噤声了。

    仿佛有两队人在府前碰面，先是行了礼，随后一个中年男子声音道:“南家家主已经发现了我们通敌的事，今夜灭了他满门以绝后患，堂主真是好手段。”

    另一个略显年青的男声响起，嗓音竟是狐狸般魅惑:“丞相真是多虑了，就算你我今夜不联手灭他满门，他来日也必定要死于他手，说到底，还是这老头子太过死板，一辈子就活成一个窝囊的清官。”

    “说起来南家还有一个小女儿在宫里做贵人，她家这一败怕是要给打入地牢喽！哈哈哈哈哈。”

    “打入地牢太便宜她了，我要他们南家人都去死，这样才划算嘛。”年青男子语气凉薄，漫不经心的补充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听起来比上次还要爽朗:“自然是知道了，堂主，定要将那小丫头生擒到您手中。”

    他这话一落地，只听得车马渐渐远去，随后便只剩乌鸦在沙哑的啼叫了。

    抓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了，我回头看，竟是莫远山的弟弟莫远程。他怎会在此?很久未见，上次见面还是姐姐拉着我去莫家做客，没想到现在竟是如此落魄。他深邃的眼眸盯着我看，我下意识的避开。

    “如意，你怎么如此装扮?”他吃惊地看着我一袭红衣，披头散发，满脸灰尘。

    “我……”我说不出口，尤其面对外人。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找个地方将就一晚吧。”他拉着我的胳膊就要离开，胳膊上的伤口让我发出了疼痛声。

    我们来到了一处破庙中，有些不敢相信有天我居然和莫家二公子在破庙中过夜。

    “莫二公子，你可见过我姐姐?”他出现在我家应该知道一些线索吧。

    “我也是为此事而来，哥哥跟紫烟姑娘私奔后就再无音讯，但前日前哥哥突然捎来一封信，说是想家了，要回来看看。今天我本来打算跟南大人求证，结果就发现南府一片废墟。”莫远程向我娓娓道来。

    原来莫远山一直跟家里断了联系。那姐姐呢?上次见父亲他还说姐姐一切安好。

    “如意，你进宫后过的如何？”我看见他眼神满是担忧，这是之前见我从未有过的神情。

    我三眼两语概括了在宫里的情况，他似乎想开口却最终望向远方。

    “如意，你受委屈了。”他语气沉重缓慢。

    好像从来没有人关心我是否受委屈，居然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说我受委屈了，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可悲。

    “莫二公子，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姐姐跟你哥，还有刚刚那群神秘组织。”我只好转移话题来掩盖心里的忧伤。

    “如意，你不恨你姐姐吗?为了跟我哥私奔让你替她进宫。”他的眼神一直盯着我，就像一把锋利的剑直击我的胸口。

    我眼角立刻落了滴泪，无法直视他的眼睛，脑海只剩他这句话，许久才哽咽道:“怎么没恨过。”

    “看着南紫烟跟我哥如胶似漆的样子你一定很难过吧。我记得一个下雨天，你穿着淡绿色流苏裙坐在亭子内托起腮发呆，旁边是欢声笑语的南紫烟跟我哥。他们问你什么，你总是挤出一丝笑，那一刻你的样子深深地印在我心里。从此以后，我便经常观察你，说来也巧，我总能看到你，或喜或悲。”说着他突然靠近我，“如意，我很心疼你，更想保护你。”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难道是个男人现在对我都图谋不轨?我刚从土匪窝里逃出来!

    “你真的一点你哥消息都没?”我只好再次转移谈话内容。

    “我知道你之前对我哥……有好感。”

    他再次在我胸口上插了一刀，我整个人僵住，这个男人居然知道我所有事情。

    气氛仿佛停在此刻，我尴尬地低头盯着鞋子……

    片刻，我们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那声音急促沉重，好像有军队铠甲的摩擦声和兵器的碰撞声。

    不知哪里的公鸡突然打鸣，划破了丑时的清晨。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往后缩，莫不是那群神秘组织追了过来?

    莫远程把我护在身后，警惕地往寺庙佛像后面走去。我们躲在佛像后面观察四周，生怕下一幕一群人冲上来捉拿我们。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一群人粗鲁地进到寺庙中。

    “快找到柴生火，将军您一定要撑住。”其中一个人急忙把将军扶到庙中。

    我不敢看画面，万一被发现了……但我听到了熟悉的喘气声，好像每次他疲惫时都会有沉重地气息，但更多地是靠近我时。

    是他吗?

    喘气声越来越大，如同受伤的小鹿垂死挣扎。

    “水，给我水。”

    我的心被揪了一下，是他，北燕王!看来那帮神秘组织有备而来，连北燕王都身负重伤。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虚弱地躺在草席上，满脸伤痕，嘴巴用力喘气，身上多处血痕。一定很痛吧，那一刻我真想冲到他的身旁，双手捧住他的脸。

    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此在意他，就算知道他是皇上的弟弟，就算他利用我的身份给皇上做事，处死府上的下人，我还是抹不掉他对我的感觉。但我现在如此狼狈的模样怎么好意思出现他身边，而且我身上这身红衣是一身的耻辱，永远无法洗清……

    莫远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或许是觉得我看到血腥的画面害怕吧，但我下意识的抽离了。我看到他眼神有些许失落，但对不起，他应该有别的选择。

    “将军，水来了。”一个士兵递过来军营水壶。

    那个水壶，水壶上挂着精心制作的荷包，壶的外套皮面的，像是上好的兽皮。我记得第一次进军营的那夜，看到他独自举杯浇愁时他用了那个水壶，里面灌满了酒，他还说他喜欢自由，喜欢杜鹃花。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喜欢无人问津杜鹃花，不知他是否知道红色杜鹃花的花语。

    “南府果然是被陷害的，看来戎族的势力在京城不容小觑。”旁边的副将感慨万千。

    “将军中了毒箭，虽然箭口不深也做了简单的处理，但离胸口只有一寸多距离，现在的情况严峻。”另一个副将满脸担心。

    “如意……”他喃喃自语。

    听到我名字的那刻，我下意识忘后退，不料却踩到了一个枯枝败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