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胜昌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把贷款放给了李清源，对他来说不是没有代价的。

    能批下贷款，首先是一叶知秋的开户行就是永隆，加上那辆克莱斯勒定位比较模糊，说它值钱，至少在理论上没问题。

    但没人是傻子，银号的领导和同事一眼就能瞧出猫腻。

    所以很多心照不宣的事儿，就需要意思意思了。

    这份钱杨胜昌出的心甘情愿，因为他即将拿到六千块，那点意思洒洒水啦。

    可现在贷款批下来，答应他的好处却没了，这如何能忍？

    那他投进去的钱岂不是真洒水了？

    要不是顾虑对方记者的身份，他当场就会把那几人扣下来！

    看在留了call机号和工作证的份上，杨胜昌保持了理智，打通了电话。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还没说几句，衰仔劈头盖脸就骂了他一通。

    之后又让他来报社拿钱……

    这是什么意思？

    杨胜昌冷静之后，分析出一个“真相”。

    这小子想讲价，并在报社摆下了鸿门阵等他。

    按照江湖规矩，通知你来拿钱，你不敢来，那以后就再别提这事了。

    我不敢？

    单刀赴会我是不敢，但老子也是有兄弟的！

    于是很快集结了几个弟兄，开着那辆克莱斯勒火速奔赴麦威工业大厦。

    他带人当然不是砸报社的，杨胜昌没疯。

    他是为了虚张声势，摆明着告诉对方自己不好惹。

    路上杨胜昌还在琢磨，对方如果砍价，自己能接受的低价是多少。

    杨胜昌心事重重进了楼，拿着那张工作证，保安没有刁难，他还松了口气。

    可等到了16楼，接待的人居然说没这个人！

    杨胜昌怒了，拿着工作证和接待人员对质：“这证是不是写着《天天报》？”

    接待人员点头：“是我们报社的，但可能不是观塘办事处的。”

    杨胜昌没说话，他带来的一个兄弟吼道：“你瞎了，欺负我不识字，上面职务上写没写观塘办事处记者？”

    接待人员道：“那是手写的，可能写错了吧。”

    杨胜昌本就憋着火来的，哪能接受这种说法，下意识认为一定是报社的包庇。

    索性把心一横，直接在接待处闹起来。

    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报社上下，陈征廷记者也在其中，问清了大概原委，尤其看到那张工作证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证件上的照片就是他亲自拍的，他能不清楚这张证是怎么回事儿吗？

    想不到那小子坑我一台相机只是幌子，用记者身份去借高利贷才是真的！

    又是把人领到了张亨福面前。

    张亨福这两天连觉都睡不好，总觉得有什么大阴谋要落到自己头上，这让他一直处于惊惶和不安中。

    现在听杨胜昌讲完来龙去脉，按照对方如此爱占便宜的行事规则，由不得张亨福不相信……

    骗他，可能真的只为了那点问卷。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他终于踏实了，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怒火。

    玛德，长了多大胆，骗到老子头上了？

    张亨福如同炸了毛的狮子，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贷款肯定是真实信息，不怕找不到他！”

    和他不同，杨胜昌此时反而没那么气了。

    人家连报社都敢骗，他算个屁啊！

    《天天报》背后的掌控人是香江韦氏家族，过去主要从事制药业务。

    制药岂是一般人能做的？

    在药品稀奇高度管控的年代，制药公司甚至有左右战争局势的能量！

    而《天天报》也不是韦家控股的唯一报社，旗下还有一份销量更大的《华南晚报》。

    韦家在香江的能量横跨政商，那小子敢捋这种虎须，自己还是观望观望吧。

    不过观望不代表什么都不做，杨胜昌献媚似的道：“张生，我有这小子的call机号，要不要先呼他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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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拉回到现在。

    张亨福带着人气势汹汹下了楼，电梯门刚开便是一愣。

    十几个手持警棍的保安排成两列，严阵以待，怎么看都不像欢迎他们的。

    由于这副阵仗不小，吸引了很多大厦内部员工的围观。

    人群自发汇聚，对这边指指点点。

    “发生咩嘢事？”

    “冇知啊，好像开片（打群架）。”

    “听那个靓仔说，天天报系黑社会啊。”

    ……

    张亨福眼皮子直跳，他算老江湖，一看人多就知道不妙。

    杨胜昌带的这几个人，马仔味儿太浓，藏都藏不住，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还是他张亨福走在前面，要是传出去对报社名声可十分不利。

    他赶紧回头，对杨胜昌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那几个兄弟先出去。

    杨胜昌领会了，正想小声提醒的时候，保安堆里传出个声音。

    “曲经理，你看到了吧，天天报是不是勾结社团，要对我展开报复？”

    曲经理心里暗骂，只要不在楼里，报不报复你和老子有个屁的关系。

    但现在不少人看着呢，他作为物业安全经理，自然不能那么说。

    于是只好朝张亨福迎上去，客气道：“张主任，你们有什么恩怨，能不能等他离开麦威大厦解决？”

    他对张亨福客气，对杨胜昌带来的几个花臂就没好脸了。

    “喂扑街，晓不晓得这一区边个陀地？还唔收皮？”

    四九仔之所以是四九仔，主打就是个热血，头铁。

    被曲经理一吓根本不怕，反而把腰里的甩棍拽出来了。

    “够姜双揪啊！”（有种单挑）

    连曲经理都没想到，他这么多人这小子还敢挑衅？

    真当看热闹的多，老子就不敢动手？

    刚想下命令，张亨福站了出来。

    “曲经理，我和这些人不认识，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冒用我们《天天报》记者的身份借高利贷，这些人是找他催账的。我们也受了他的诈骗！”

    张亨福一指人群里面的李清源：“三井……不对，是李先生，请别躲着了，站出来和我们解释解释吧。”

    只要不在大厦闹事，曲经理巴不得不蹚这个浑水，闻言果断道：“这位先生既然有诈骗嫌疑，那就不是我们物业能管得了的。”

    李清源走出来挑挑眉梢，轻轻一笑。

    本来只是很普通的动作，可放在张亨福和杨胜昌的眼里，挑衅意味就很浓了。

    张亨福城府深，对此没做什么反应，杨胜昌差了一筹，而且再想起李清源之前的辱骂，一下子压不住火，骂了出来。

    “衰仔，我顶你个肺！”

    李清源理都没理他，直接朝张亨福道：“几日不见张主任，您怎么学人家信口开河呢，说我借了高利贷，又搞诈骗？”

    “都不用你拿出证据，只要能说清我借了哪家高利贷，骗了你什么，把差佬叫来我就认罪！”

    对上那个笃定的眼神，张亨福猛然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