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神皇虎等人向风少野禀报，他们昨晚商议后一致决定趁着五寨共聚的机会，提前举行神皇氏一年一度的祭祖之礼，就在族长就任仪式之后。

    神皇氏每年夏月的月圆之日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祖仪式。三百多年前被流放到这里后，上上任大巫为激励族人之勇、不忘先祖之志，决定在祭祖之后再增加五寨“比武会猎”的活动，这习俗便一直延续至今。

    但现在才是夏初，按惯例应是下个月的月中才会举行。

    风少野搞明白后便问道：“为何要提前？”

    天阳寨的寨主神皇庆回道：“上神，这样就省得天芎寨的族人下个月再奔波一次了。”

    神皇拙听了面现怒容，说道：“不需要奔波！先祖神已经回归，天芎寨马上就会搬回流波岛，以后我们全族共居此岛。再说礼祭之事一向由我主持，你们怎敢逾矩？”

    其余四寨的大人们听了互相对望一眼，并不答话。

    风少野心道：“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他们不想让天芎寨回大岛上跟他们抢生存资源！”

    ……

    快到岛中心时，五寨的族人们被组织起来，聚在不宽的道路两边，唱着风少野听不懂的歌谣，跳着粗犷原始的舞蹈，还有少女朝他挥洒花瓣，来迎接他这位从天而降的“先祖神”。

    这就是册前两天与其他四位大祝商议出来的仪式。

    风少野起先觉得尴尬，但很快就被感染了。

    几个人尬舞尬叫可能让人难以直视，但上千人同时在尬舞尬叫，那气氛就会变得庄重肃穆起来。

    走到最后，他终于理解后世各种精细到令人发指的礼仪场面了。

    先民们在饭还吃不饱的年代，就开始注重礼仪，通过“礼”来自别于禽兽，这才开始了生生不息的文明。

    ……

    岛中心有一片约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两座大石屋坐东朝西矗立在广场上，是神皇氏几百年来不断修缮的祖堂和神殿。

    风少野被迎进祖堂，由拙和乔、五寨的寨主和大祝、以及一些辈份比拙还大的长老作陪，都是头绳上插着羽毛的家伙。

    长者有一根羽毛，大祝有两根，寨主和乔有三根，大巫则有四根。

    到傍晚十分，天芎寨的剩余族人也陆续乘船来到流波岛，人已到齐，拙宣布新族长就任仪式正式开始！

    风少野却叫停了他：“大巫，不先吃饭吗？”

    拙意气风发地说：“族长就任乃我族百年盛事，岂可因区区饭食耽搁？”

    风少野摇头道：“不然！大事固然重要，但我认为，人更重要。浪、追，你们饿了吗？”

    身后两人道：“饿了！”

    风少野环视众人说：“你们看，浪和追这等年轻人都饿了，族中老人、孩子和孕妇岂不是快饿晕了？难道我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让族人们饿肚子吗？”

    屋里众大人面面相觑：“这……”

    风少野拍板道：“听我的，先开饭，让大家吃饱，明日再举行仪式，一并祭祖和会武！”

    众人这才答应下来。把话传到外面，族人们纷纷欢呼。

    广场四周篝火点起来，石灶搭起来，陶釜架上去，准备好的食物入锅。

    拙和五个大祝见事已至此，也只好配合。

    天芎寨诸人拿出了准备好的大螃蟹，蒸熟后教大家吃蟹，并吹嘘新族长动用无上神通，与海神斗法，逼迫海神将泛滥成灾的十足虫变成了可食用的海鲜。

    大家听着这故事，再看那十足虫，果然觉得没那么可怖了，反而有点诱人。

    于是这一晚，螃蟹和章鱼正式成为人类的食物。

    ……

    聚餐期间，风少野见麋没有与天芎寨族亲在一起，而是跪坐在天阴寨的寨主夫妇面前，一边侍奉他们吃饭，一边低声说着话。

    那情形倒像是女儿家回门一样。

    于是他捅了捅身后正捧着半只螃蟹啃得“真香”的追，问道：“麋跟那边的神皇奕是怎么回事？”

    神皇奕就是天阴寨寨主。

    追大大咧咧地回道：“她在跟她翁姑说话呢。”

    “翁姑？她嫁人了？”

    “嫁了，但只嫁过来不到半年，她男人在海上遇到大浪夭折了。”

    原来麋竟是个寡妇！

    难怪她成年了还没有男人，跟别的未婚少女比起来，气质也大不相同。

    ……

    晚上，风少野把天芎寨的老人妇女和孩童都赶到祖堂里过夜，自己和男人们则在外面就着篝火席地而睡。

    第二天一早，广场中央搭起了一座高台，周围插满幡旗，族人们聚在广场上共同见礼。

    随着鼓乐之声响起，风少野在拙的引领下入场了，五寨大祝在前，寨主在后，一步一舞，慢慢地穿过人群，登上那座高台。

    “天地鸿蒙，盘古开之；玄天为神，黄土作民。万载洪荒，人祖多艰；幸赖大巢，教民筑居……”

    拙神神叨叨地吟诵了好长一段祷祝，风少野只听懂了两三成，只知道他从盘古开天说起，历数先祖圣人大德，然后提到千年前初代神皇氏建立的伟业和三百多年前的灭族之危，残余族人在东海荒岛苦盼了几百年，终于盼到“先祖神”降临，众望所归，当奉为一族之长，现祭告神明祖先，立为大人。

    最后，拙将一块古朴的火焰形玉佩交到风少野手里，示意他戴在胸前。

    风少野托着沉甸甸的族长之玉，摸匝半天，也没听到“叮”的声音，好生失望。

    然后拙又亲手将一条插着五根鲜艳鸟羽的头绳缠在他头上，寓示着他正式成为了一族之长。

    广场上的族人们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

    “族长万岁！神皇万载……”

    一些年纪大的族人喊着喊着哭出了声。

    他们盼这一天盼了太久！

    风少野已经想好了场面话，锵地拔出军刀，朗声道：“我，风少野！一定会让大家吃得更饱，住得更好，活得更久，煮出更多的盐，炼出自己的铜器！”

    众人欢呼道：“好——大人万岁！”

    台下的神皇虎道：“也请大人带我们杀回中土，夺回王城！”

    风少野还没搭话，众人又嚎呼起来：“杀！杀！杀——”

    风少野表面上豪迈地笑着，心里却暗暗腹诽：“凭你们这点人，除非人手一把冲锋枪，否则把血流干了也杀不到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