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棱棱。”

    “扑棱棱。”黑暗中好像有鸟在乱飞。

    笃笃，笃笃。

    嗒。是什么东西破开的声音。

    笃笃。

    “旦鸠儿！”

    吓！江城猛地醒来，就在刚才，他做了个梦，梦见那怪鸟在啄他的脑壳，可真是骇了他一大跳！

    “笃”一声清脆响声，扫把摔在地上，江城下意识地赶快把它捡起。

    才迟钝地反应到，这是到了哪儿？

    他缓慢地转头，这是一处幽暗的走廊，地上铺着暗红色的绒毛地毯，走廊两侧均匀地分布着不少房间，门牌号从“01”到“08”不止，门牌号旁挂着一盏盏幽暗的煤油灯，但从周围的装饰来看，那完全是格调所需，也许走廊上若有若无的木栀香便是由它散发出来的。

    江城正打量着周围，疑惑着这里颇像某种娱乐会所的布置时，视角突然竟自己转动了起来，“他”突然拿起扫把低头打扫了起来。

    嗯？看样子他只是个旁观客，临时寄宿在这具身体里，借用着原主的视角。

    走廊头突然有一铁门无声打开了，有一蒙着黑纱的老妪从黑暗中探出身来，端着一个托盘交由他手中。

    随后老妪五指并拢做了一个类似于蛇头的动作，看了他一眼又无声地合上了门。

    “7号房？”江城心里猜想着，但见身体主人放下扫把端着托盘往走廊深处走去。

    托盘里是一银质小碗，里面似乎装着粉末，上面用一丝巾盖住，使得容物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凭空添了几分神秘感。

    地毯也是极有质感的，走在上面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听起来还蛮催眠。

    他越发肯定这就是某个高端会所。

    很快他就走到了“07”门牌的门前，每扇门的正中都有一青铜铺首。

    铺首上方是一凤鸟昂首瞪目振翅欲飞两爪粗壮各抓一蛇，镂尘吹影，栩栩如生，可仔细观察却发现那所谓凤鸟也不过是衔环兽首面额顶处的一处装饰，中间兽首双目圆睁形似灯球，眉似点焰，须若游龙；面有凹凸，凤鸟居于天庭周围用云纹点缀，须发纹理中隐隐能看到浪花纹路，纹路一路向下越发明显，似水面从风平浪静至波涛汹涌的变化，兽首所衔门环上鱼虫蛇龙皆隐没在波涛中，细节颇多。但到底是个什么兽形他着实认不出来。

    铺首江城自认为还是了解一些的，上面所使用兽形多为庇护宅邸、防止邪祟，一般用在屋宅的大门上以保平安，用在这小房间里倒是头一次见。

    这尊铺首以青铜作底，面无表情，在昏暗的环境里泛着阴沉的光。

    但显然原主早就习惯，毫不见怪地抬手轻扣门环。

    叮，叮，叮。

    三声极细的金铁声响起，门轻轻开了半条缝，里面人见到他白衬衣红马甲的打扮随即打开了门。

    屋内空间大概六十平米上下，中间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一些吃食，周围几张软椅簇拥着一张软榻，一男子裹着一条红色毛毯侧坐在软榻上，似是极为怕冷，一男子坐在一旁的软椅上前倾着身子同红毯男子说话，另有一名身穿黄衫的女子被另两个男人围着跪在地上，其他多余的空间用屏风隔开，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

    身体主人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后就束手立在一旁，垂着头不闻不问，但江城却是瞧着稀奇，借着他眼角的余光悄悄看去。

    “验验货。”坐在软榻上的男子开口道。

    坐在软椅上的人立刻起身把那托盘端过来，揭开上面的丝巾把银碗盛到红毯男子面前，红毯男子捻起一小撮仰头洒在伸出来的舌头上，舌头顺着嘴唇几番舔动才不甘心地缩了回去。

    “真是美味。”

    那女子见状极为惶恐：“大爷，大爷，您找错人了吧，不是我啊，真不是我啊。”

    “是不是你，得试了才知道。”那男子又裹着毯子坐了回去，有意无意地看了原主一眼，侧头吩咐道，“你们几个按住她，喂她吃下去。”

    一旁侍立的两名打手立刻捉住了那女子强行掰开嘴，把白色的粉末向她嘴里灌下去。

    女子惊得面无人色，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但被两成年男子钳制，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看着那白色粉末倒进嘴里。

    陡然间粉末似乎如同石灰遇水一样，沾到那女子唇上嘴里便灼灼地发出“嗤嗤”声，那女子呜呜叫着浑身更加猛烈地抽搐起来。

    见状两名打手赶紧停下动作却不敢动弹了。

    “干嘛停了？”红毯男子略显不悦地问道。

    “好像，好像死了。”打手手一松，那黄衫女子便软倒在地上，口中涓涓的鲜血流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事儿了。

    “怎么，怎么个事儿？死了！”男子惊讶地站起身来。

    “怎么会死了呢？”他观察那女子尸首，却见得那身体确实是不动了，地上流出的血怕是都有了一半。

    “错了错了，找错人了，一群废物。”红毯男子来回走了几步，打定了主意，“再去找，再去找，等等，先把尸体处理了。”

    红毯男子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合力把那女尸往桌下推去，那桌下竟有个暗格，女尸已经进了一半，但她是个死物，不好控制方向，一时间卡在了那里，正在这节骨眼上。

    叮，门环响了，众人疑似幻听都同时停下了动作。

    叮叮，门环确乎是又响了两声。是官军来巡查了？该死他们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快！”红毯男子低声催促道，虽然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但此刻就算是门外有人，没人给他开门他一时半会也进不来。

    红毯男子急得自己都上了手，几人忙得团团转，此时有风吹来，正好是帮他们凉凉汗。

    有人意识到不对，这地方门窗闭塞哪能有风：“娘的，谁把门开着？”

    抬头就见先前门口站着的那哑仆触了电一般正好把手缩回去，又站在门口的角落里一副什么都与我无关的模样，但门却是已经打开了，一个梳着背头油光发亮的家伙靠在门口，不是官军？

    “谁让你开门的？”红毯男子指着哑仆骂道，又指着门口的人道，“你又是什么人？”

    门口的男子向前迈进一步，一同跟进来的还有一根拐杖，他声音做作地开口道：“噢，不要那么没有教养，要说，请。”哑仆默默又把门关上了。

    这一举动让眼前几人莫名地生出了威胁感。

    “朋友，我劝你莫管闲事。”红毯男子又道，哦不，现在应该叫他蓝衣男子，自他惊讶站起时红毯掉落，那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就叫大家看见，发白得像是水洗过很多次，“你也看到了，像我这样的人，即使是错手杀了人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倒是你一身贱衣，我倒想问问，你想做什么？”

    这个国家以黑为尊，白最贱之，什么样的人着什么色的衣，颜色愈是向黑靠拢，地位便越是高贵，这男子一身蓝衣，虽颜色浅淡，但到底也该是个贵族子嗣，而相对的白衣则从事不了什么高贵职业。

    “哦不不不，不要衣冠取人，你能穿蓝衣是因为你最多只能穿蓝衣，而我着白衣是因为我喜欢着白衣。”白衣男子浅笑着又向前走了几步。

    蓝衣男子也不是个笨蛋，眼看着距离拉近他再也忍不了了，一声催促道：“上！”既然不是官军，先把他制服了再说。

    跟班得令立刻大呼小叫着抢先端起拳头冲了上去。

    那白衣男子也不慌，只是抬起手里的拐杖抵住前面跟班的胸膛。

    “噗嗤”一声好像西瓜摔在了地上，那人陡然炸成好几截，鲜血兜头淋下让两名打手瞬间冷静了下来，再看那白衣男子，鲜血同样溅在他身上，因为那冲击力鲜血激射而出，他那身白衣就像是一块白布，画家在上面用红墨随意地泼撒。

    他闭眼仰头大口呼吸道：“啊，艺术的气息！”

    几人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无法克制的惊恐！但唯一的出路在他身后，不，也许把那具女尸挪开还有一条路。

    见着两人疯了似的去争夺女尸那男子几步上前把拐杖左右随意挥洒似画笔。

    “嗤嗤”两声房间里就恢复了安静。

    蓝衣男子后退几步惊恐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会惹上麻烦的。”

    那男子没理他，蹲下身细细检查了一下女尸道：“奇怪，不是她么？”

    蓝衣男子闻言一下知道他是为何来的，赶紧搭腔道：“对了，是抓错人了，不是......”

    “嗤”拐杖扎进蓝衣男子的胸膛在他身后的墙上飒地留下了一道血红的叉，咕咚一声男子的脑袋瞪着眼落到地上，似乎很难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这时淋淋的血液才顺着墙面流下来。

    “没教养的东西，随便打断别人的思路也罢了，话也说不明白。”男子深深叹了口气，一脚把那黄杉女子的尸首踹进了暗格下，过了一霎才听到“咚”的沉重落地声。

    “不是她呀，不是她呀。”男子把拐杖取回来，坐在软榻上一下一下地点着地，突然抬起头来，“愣着干嘛？洗地啊。”

    江城附身的这具身体才忙不迭动起来，将尸块都收集齐了一并投到暗格下去，包括那蓝衣男子死不瞑目的头颅。

    而那血衣男子跟魔怔了似的一直念叨着：“不是她呀，怎么办呢？”

    不多时，地面都收拾干净了，只剩下墙上的血，到时候要用白醋去一遍遍擦。

    正在这时，那血衣男子突然搭上哑仆的肩膀：“有办法了，你也吃吃看吧？”

    说完血衣男子端起剩下的半碗白色粉末掐住他就往嘴里倒去。

    就像是把烧炭倒进嘴里一样，灼热的温度让他呼吸都感到困难，高温顺着他喉咙进到食道胃腹，像是吞进了铁水一样滚烫。他算是知道为何那黄杉女子死后一直在吐血水了，恐怕她的身体内部都已经被烧得融化成一团了。

    但出乎意料的，吞下了半碗白色粉末之后他竟然没有像那女子一样死去，尽管腹中再怎么如火烧他仍然倔强地活着。

    “没想到你灵觉还挺高，那老婆子是会选人的。”血衣男子哈哈大笑，“有了你不就好交差了么？”

    他凝神似乎在感受着温度：“50，100，150......”

    “嗤嗤”声里他感觉自己似乎冒出了白烟，温度越来越高，意识也不再清晰，大脑好似要停止运转。

    “行？不行？”他听到那男子在喃喃自语，“到了？也许？”

    但蓦地他明明已经晕的不行，此刻却仍能清晰地感到那拐杖点在了自己身上，一声叹息：“果然还是勉强不来，像我这么高灵觉的人哪好找呢？再慢慢看吧。”

    一股四分五裂的巨力从他体内迸发。

    “嗤”，他好像滚了好几个圈，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