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溪水村的一刹那，尔普就明白老祖宗的文化果然是底蕴深厚、博大精深。

    原来溪水村真的有一条小溪……

    溪水从百香山山脚一头潺潺流出，由北向南，放眼望去见不到头。

    而溪水村便坐落在小溪以西一里外。

    尔普捧了一口溪水，放到嘴边尝了尝，口中顿时一缕甘甜萦绕。

    “这才叫山泉，比那什么有点甜，可好喝多了。”洗了把脸，他便向村里走去。

    刚一进村，远远的就见两拨人堵在路口，拿着木棒镐头，看样子正在对峙。

    两边人都不少，足有三四十。

    带头的是两个四十多岁的老汉，左边的老汉面色黝黑，一副庄户人打扮。尔普有印象，当初随尔天明接亲的时候见过，是尔天明的老丈人马洪才。

    而右边那人略比马洪才高一些，同样庄户打扮，尔普却不认识。

    扫了一圈，发现尔天明也在其中，尔普没急着过去，在离两帮人不远的一颗槐树下站定。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姓孙的，你家鸭蛋卖不出去，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咱们之前都讲好的，谁也不许降价。这才几天？你就把鸭蛋卖到一文钱两个，你说关我什么事？”

    “那是我愿意吗？眼看上万只鸭蛋就要坏了臭了，你让我吃什么穿什么？”

    “折了本钱，以后你就得饿死。”

    “少废话，饿死那也是我马洪才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老家伙，你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因为我不同意把凤儿嫁给你家马茂，你就成心跟我作对。”

    “呸！”

    马洪才吐了一口吐沫，“几年前死皮赖脸的要把闺女嫁过来，老子拗不过你同意了。结果，前几天去提亲，你竟然避而不见，还托人说凤儿已许配了人家？

    你当我马洪才是傻子？你不就想把凤儿嫁给你本家有钱的侄子当妾吗？以为我不知道？真不要脸。”

    马洪才身后一名少年，闻言满脸的怒气。尔普看在眼里，料想这该就是马洪才的儿子马茂吧。

    那边孙大和脸一阵红一阵白，“凤儿嫁给谁那是我说的算，轮不到你管。马洪才我问你，你涨不涨价？”

    “不涨。”

    “马洪才！整个溪水村就你跟我是大户，你不顾本钱折腾，自己死别拖着我！”

    “少废话，老子卖了钱还要给我儿娶媳妇呢，你死老子也死不了。”

    “你！！”

    孙大和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的平复心情，劝道：“马洪才，那王老板不是好东西。之前收购鸭蛋一文一个，咱们觉得有利可图，扩大养殖。结果，他便在年初给出两文三个的价格。

    现在又说鸭蛋不好卖，给出了一文两个的价格，你卖给他，明年就得一文三个。两文三个都只是勉强维持生计，真要是一文三个，你我都得饿死。”

    马洪才嗤了一声，道：“等你孙大和饿死了，我便不卖。”

    “马洪才！！”

    孙大和气的浑身发抖，吼道：“我、我死也拖着你一起！”说完，便要冲上去。

    “老子怕你？”马洪才见状，镐头举了起来。

    两边的庄汉正要一拥而上，却听不远处一声大吼。

    “住手！！”

    这声吼，可是用尽了尔普吃奶的力气，在配合那烟熏的公鸭嗓，倒还真起了作用。

    两拨人全都楞了愣，几十道目光齐唰唰的扫来。

    只见一个粗布衣衫的少年，缓缓的从槐树下走了出来。

    “聚众斗殴者，坐监十日，罚银二两。如有死伤，轻者发配，重者偿命！”

    两拨人被唬了一跳，虽然谁都瞧出来这小子不会是官差，却没有人敢跳出来质问，都将目光投向了马洪才与孙大和这两个领头的。

    孙大和眉头紧皱，民怕官由来已久，他也不例外，平时见了小吏捕快的，都是点头哈腰的奉承，生怕一个不好惹怒了官老爷吃板子，眼见身后的众人都盯着自己，这才壮着胆子，有些气虚的问道：“您是衙门的人？”

    尔普暗乐，胡扯一通，还挺管用，不过自己哪里像衙门的人了？他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我可不是衙门的人。”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却听尔普接着说道：“不过，县尊家的大公子倒是我的朋友。”

    扯虎皮做大旗，尔普还是懂的，自己好歹也算救过那个白痴，扯扯他的虎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句话孙大和倒是信了八分，本来看这小子也不像衙门中人，但他口中的刑律说的顺顺溜溜的，又不似普通人，若说是县尊公子的朋友，倒是可信的多。毕竟耳濡目染的，懂点刑律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马洪才盯着尔普沉吟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这是尔家的那个傻小子，可见对方言语通顺，眼神泛光，怎么也不像个傻子，马洪才心中惊疑不定，便转头看向尔天明。

    尔天明也是吃了一惊，愣了半天，才忙上前拉住尔普的胳膊。

    “普弟！你怎么来了？快回去，一会打起来小心伤了你。”

    尔普笑着拍了拍尔天明的肩膀，道：“我可是大主顾，伤了我，鸭蛋卖谁？”

    他在树下闻听两人便是溪水村最大的养殖户，心中喜不自胜，二人的对话，他也听了个透彻。

    那王老板的骗人伎俩，在前世屡见不鲜。先许厚利，等两家加大了养殖规模，再以低价收购。你不卖？没问题，绝不会有其他人过来收。

    自己去集市卖？好啊，你去吧，还没等手头的鸭蛋卖出去，新产的鸭蛋也该臭了。

    到最后，鸭蛋越积压越多，回笼不了资金，两家只能选择以更低的价格卖给王老板。而最终等着他们的，只有两个字——破产。

    尔普想将咸鸭蛋快速的推广出去，便需要大量的生蛋，若让他一家家几十、几百的收，既浪费时间，又没法保质保量。

    现在正巧赶上那王老板压价，只要自己高价收购，再签订个合同，那生蛋的供应便有了着落。想到即将飞进腰包的银子，他又怎能不激动呢？

    孙大和听尔普是来收鸭蛋的，顿时脸黑了下来，但毕竟对方是县尊公子的朋友，便强忍着怒气道：“这位小哥，你回去告诉王老板，一文钱两个鸭蛋，我们是不会卖的。”

    “放屁，你不卖老子卖。”还没等尔普解释，这边马洪才就大声骂道。

    “你敢卖，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呸！孙大和，瞅瞅你那病痨样？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想打断老子的腿？老子今天就先把你命根子切了，省的你再惦记。”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孙大和的痛处，自从生了闺女，孙大和就不举了，十多年来到处寻方问药，就是没有效果。

    马洪才当然不知道这个秘密，他只是随口一说，却彻底激怒了孙大和。

    “马、洪、才——我宰了你！”孙大和大叫一声便往前冲。

    “来来来，老子还怕了你不成！”马洪才手里的镐头再一次举了起来……

    “一文一个鸭蛋，有多少要多少。卖不卖，不卖我可走了？”

    “不卖……”

    孙大和下意识的吼了句，下一刻举起的棒子，却停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