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镖头，您清点下。”龙威镖局后院，赵二点头哈腰的对着身前一位满面胡茬的大汉说道。

    “怎么换人了？”那大汉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悦。

    “麻五病了，虎爷就派我过来了。”赵二满脸堆笑的解释。

    大汉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伸手掀开马车上的帆布，一阵膻臭臭的味道传了出来。

    赵二本能的掩住口鼻，打眼望去，满满一车都是长短不一的牛筋。

    大汉伸手在膻臭的牛筋中翻了翻，大致的确认了下数量，便将帆布盖了起来。

    “告诉李天虎，后天再弄一车来。”

    “是、是。”

    赵二接过对方递过来沾着腥臭味的银子，倒也不嫌弃，直接塞进了怀里。

    “在这儿等着，我去卸货。”

    大汉话音一落，赵二却不好意思的道：“那个李镖头，能不能借茅房方便一下？小的有些尿急。”

    大汉一皱眉，指着宅子后面一处拐角，“方便完去后门等候。”说完，便赶着车朝前院而去。

    “诶诶，多谢李镖头。”赵二在后面连声道谢，赶忙一路小跑进了茅房。

    “嘶——”

    打了个哆嗦，赵二提上裤子，走出茅房，一抬头正见一位黄脸大汉迎面而来。

    那大汉衣着颇为讲究，赵二只觉有些面熟，一时却也想不起来，便笑呵呵的颔首示意。对方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擦肩而过。

    坐在门槛上等了好半晌，那李镖头才将马车赶回来。

    赵二接过马鞭，拱手告辞。行到一个岔路口，一拨缰绳，马车转了个方向，朝着县衙而去。

    ……

    尔普睡得很舒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爬起身洗漱，一开门正瞧见石桌旁那道美丽的倩影。

    尖尖的下巴，长长的睫毛，小巧的琼鼻下一双红唇娇艳欲滴。乌黑的长发很随意的盘在头上，搭配那件正随风飘动的白纱长裙，尽显温婉典雅。

    “真是祸国殃民！”

    低叹了声，尔普不敢再盯着她看，生怕一个不小心，魂被勾了去。

    “醒了？”

    纪凝儿听见响动转头看了过来，漂亮的脸蛋儿挂上了一如既往的微笑，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自然。

    这倒也怪不得她，两人在县衙大堂似真似假的对话，加上马车里彼此模棱两可的试探，见了面不尴尬才怪了。

    “咦，这都看出来了？”尔普嘿嘿一笑，调侃道：“凝儿姑娘的眼力倒是不错。”

    一句揶揄之言，倒去了几分尴尬，纪凝儿笑道：“看你精神不错，可是有好消息？”

    “嗯。”尔普瞄了眼对方身前刚刚勾出轮廓的画纸，笑了笑便走到井边打水洗漱。

    见他没有继续讲，纪凝儿也并不急着问，放下画笔，在一旁静静的等候。作画只是为了见他找的一个理由，心思是乱的，自然也画不出什么。

    “田兰儿放出来了。”

    尔普洗漱完毕，走到纪凝儿的身侧坐了下来，“不过她受伤了，而且整件事情也还没有结束，反而越来越复杂。”

    听了前一句，纪凝儿明显一喜，待听说田兰儿受伤，马上又紧张起来，“怎么回事？伤得严重吗？”

    “后背挨了一刀，倒没什么大碍，只是以后免不了会留疤。”

    尔普叹了一声，便将火场救人、路遇截杀，统统讲了出来。自然略过了自己刑缉司的身份不谈。

    待他叙述完毕，纪凝儿已经惊出了一头冷汗，猛然发现尔普额头上的红肿，“你……你受伤了！”下意识的伸手抚了过去。

    “嘶——”尔普一疼，捉住小手，“没事，就是烫了一下。”

    “哦，没……没事就好。”纪凝儿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头，轻轻的抽回了手。

    两人现在关系有些奇怪，似乎谁都不愿意先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尔普是因为身边的女人着实太多，心有些虚。纪凝儿则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一时半会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公子您醒了！”

    小婵提着食盒进了小院，走到石桌前，放下食盒道：“也不知道公子的口味，便随意的买了几样。”

    “给我买的早餐？”尔普指了指自己，小婵俏笑着乜了一眼纪凝儿，点了点头。

    知道纪凝儿脸皮薄，尔普也不去多问，打开食盒，一样样的将饭食端了出来。

    包子、油条、馄饨……林林总总好几样，足够几个人吃了。而最让尔普惊讶的，是在下面的一格食盒里发现了两枚咸鸭蛋。

    “小丫头，你银子倒是多，竟然去百昌楼买吃食。”

    “咦，公子怎知？”小婵眨了眨眼。

    尔普拿起咸鸭蛋，笑着对纪凝儿问道：“还记得我家里的大缸吗？”

    纪凝儿心中一动，有些惊讶的道：“难道，这……这黄金蛋，便是公子提过的好吃的鸭蛋？”

    尔普点点头，磕开蛋壳，挖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最近事情太多，还来不及请你品尝，不过……看样子你倒是尝过了。”

    “嗯！”纪凝儿微笑的拿起另一枚鸭蛋，对着阳光细细的打量。“正如当初公子所言，这的确是好吃的鸭蛋，只是，外观上却又看不出与普通鸭蛋有何不同之处。”

    一缕光线正透过指尖照在那副精致的五官上，清丽淡雅的妆容映衬下，那白皙的脸蛋儿嫩得就似能捏出水一般。

    如此美艳至极的画面，再次撩拨了尔大才子的心房，顿时眼神便有些发直。

    “又是琼酒，又是黄金蛋，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公子不会的。”纪凝儿自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反应，她轻轻的放下鸭蛋，目光中满是倾慕之色。

    从诗词绘画到文章著作，眼前这个男人已是惊才艳艳。不曾想，对方的能力却不仅限于才学，无论是琼酒还是黄金蛋，皆是前所未有的开创之物。

    她虽然身份低贱，但终究是个心高气傲的才女，能入得她法眼的男子少之又少，动心的更是没有。然而，从素描开始，这位有些痞气却才华横溢的小男人，便在不知不觉间闯进了心扉。

    “不过谋个生计罢了，算不得什么。”尔普缓过神儿，摆了摆手，拿出一双筷子递给纪凝儿。

    “凝儿吃过了。”纪凝儿笑着摇了摇头，又想了想道：“公子一会还要去县衙吧？”

    “嗯，黄天逃逸，黑衣人也没抓到，韩大人让我过去帮忙。”

    尔普适时的撒了个小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刑缉司的身份。他又将筷子递给小丫头，对方也是摇了摇头，也就不管她们，自顾自的夹起包子，咬了一口。

    “凝儿想去探望田妈妈，县衙那边……公子若是结束的早……”

    纪凝儿有些欲言又止，喜欢一个人很玄妙，那是一种从心底往外想与对方亲近的感觉。她很矛盾，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害怕，却又充满了期待。

    “晚些时候我也会去的。”

    几天的相处下来，尔普自然读得懂对方眼神里的讯息，前世今生，他发现自己都不大懂得怎么去拒绝美女。不论是白玉堂又或者是……肖晴若，尽管嘴上狠话说尽，然而，心里却始终放不下。

    “凝儿等着公子。”纪凝儿心中欢喜，起身轻福了一礼，拉起提着食盒的小丫头，转身便朝院外走去。

    看着婀娜的背影出了大门，尔普下意识的嗅了嗅那道香风。他没有起身相送，因为他知道，自然，才是两个人最好的相处方式。

    招呼马茂吃饭，厢房门也嘎吱一声开了。尔普瞄了眼推门而出的王朝，语气不善的道：“怎么屋里也有蚂蚁？”

    “没……没有。”王朝尴尬的挠挠头。

    纪凝儿主仆进院的时候，他便知道了。本想推门出来查看，不过见二女谈话间似乎与马茂很是熟络，想着不方便，便退了回去。

    不多时，听女子交代小丫鬟去买饭食，随后好半晌也没什么动静，王朝不明原由，自然也不敢冒冒失失的闯出来。

    后来，尔普出门，女子话里话外透着关心，王朝透过门缝见其不论容貌还是气质，都要更胜扈三娘与田兰儿一筹，心中窦定二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不一般，也就更不敢出来了。

    “坐下吃饭，吃完去衙门。”尔普自然不会去跟他谈论纪凝儿。

    王朝不同于洛凡，虽然自己当他是朋友，可上下尊卑的观念在时人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作为上官，若是将私事都分享给下属，只会让对方惶恐不安。

    王朝坐在一旁，看得出，神情颇有些不自然。

    尔普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吃饭。时代不同，人们的认知与观念也不同，不好用自己所谓的自由平等的思维，去改变三纲五常这等上千年来，一直被奉行的道德规范。

    “原酒不多了吧？”他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对马茂问道。

    “差不多还够三天的。”马茂低声的回了句。

    “这两天我会去一趟孙大和家。”

    马茂本就是这种沉寂的性子，尔普倒没觉察到异样，将手里的包子塞进嘴，拍了拍手，“吃饱了，你俩慢慢吃。”

    “那个……东家……”马茂欲言又止。

    “怎么？”尔普刚站起身又坐了下来。

    “我……不娶凤儿了。”

    “为什么？”尔普眉头一皱，不明白这小子闹的哪一出，“孙大和又整幺蛾子了？”

    “没有……”马茂摇头，目光却有些躲闪。

    “那是……不喜欢凤儿了？”尔普试探着问道。

    马茂脸上显出几许犹豫，顿了顿，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就不娶。”尔普抻了个懒腰，没有多说什么。

    “嗯。”马茂憨憨的应了声，也不吃了，转身去了酒房。

    闷葫芦便是这样的性格，尔普已经习以为常。虽然这事儿有些蹊跷，但见他那副样子，料想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回头见了尔天明打听打听也就是了。

    王朝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吃过了饭，尔普让他换回飞鹰服，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小院，奔县衙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