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火克水的基础规律。

    从后门离开英灵殿后，路明非跟着芬格尔来到了卡塞尔学院最大的水体所在——游泳池内。

    但入水没一会儿，他就发现找不到芬格尔和老唐了。

    且泳池内的水温持续升高，不一会儿就蒸腾起浓郁的白雾，雾气氤氲填满游泳馆，让身处在当中的路明非难辨东西。

    他提着湿透的四角裤，沿着池边摸索，希望找到芬格尔或者老唐当中的一个。

    无论找到哪一个，他都会安心很多。

    至少不是一个人了。

    走了一会儿之后，路明非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在涌动的雾丝里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沿着扶梯从水里走了上来。

    他赶紧小步跑过去，但遇上的人既不是老唐也不是芬格尔。

    水里走出来的是一个没有见过的清秀少年。

    他站在池子边上，只有十六七岁，脸儿小小的，皱着浅浅的眉毛，神情有些痛苦。

    一双黑得很匀称的眼睛，眼神却空荡荡的，像是被挖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赤裸的身体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因为太过瘦削而肋骨毕露。

    右手捂着干瘪的腹部，怔怔看了路明非几秒钟后缓缓开口道：“我肚子好痛，但我不是来找你的，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少年的声音飘忽，听起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没有。”路明非摇了摇头，虽然这个少年的脸似曾相识，但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对方，更别说认识对方的哥哥了。

    “那我要去找他了，再见。”

    少年与路明非擦身而过，那岩浆般滚烫炽烈的肌体掀起阵阵风，热气扑在路明非脸上。

    他扭头看着少年慢慢走进白雾中，觉得少年的肚子像是吹气般慢慢鼓了起来。

    “哥哥......哥哥......”少年呼喊着，声音越来越缥缈。

    这熟悉的呼喊声让路明非打了个寒颤，他抓起游泳池边的衣服往身上一套，穿过没有笼罩白气的过道，一路跑到安全出口才停下来。

    但让路明非没想到的是，一个老人早早已经等在了这里。

    ......

    老唐狂奔在草坪上，在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人再去理会这个小贼了。

    所以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这一点上，老唐觉得抛下路明非一个人逃掉有点不讲江湖道义，但没办法，他实在太恐惧了。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追逐着他。

    “别跑了，你这么跑躲不过的......”芬格尔跟在他身后喊道，但很快说不出话了。

    因为那个站在英灵殿屋顶的龙类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位置，在一阵骨骼的爆裂声中，一对原本贴合在背后的膜翼猛地张开，上面鲜血淋漓。

    以这样的优势，要抓住他们实在太容易了。

    这个时候，校长出现了，他手里握着屠龙的折刀，口中吟诵的龙文横过夜空。

    言灵·时间零，发动！

    在这股力量的主导下，黑暗之中整个战场的时间似乎都变慢了，那些奔跑的学生，舒展膜翼的龙类少年，在风中摇曳的树叶，翻腾的火焰，都像是在一帧一帧播放的电影镜头。

    作为这道言灵的持有者，昂热成了时间缝隙里的幽灵。

    他快得和豹子一样，越过草坪，沿着消防扶梯，登上英灵殿屋顶，做了陆景刚刚才做过一遍的事情。

    在他的刀下，康斯坦丁的两条手臂无力下垂，额头裂开，第三只龙眼作为致命弱点暴露在了空气中。

    “路明非！！”校长的声音如炸雷在空中回荡，提醒着最终杀手该出击了。

    站在钟楼上的衰仔立刻举起枪，准星对准目标扣下扳机，一枚贤者之石打磨而成的子弹脱离枪口，爆射而出，命中康斯坦丁。

    与此同时，站在远处的陆景心念一动，操纵着龙王腹部的青黑色鬼胎分裂成一缕缕青黑色，渗入其熟铜般的骨骼当中，抽取着君王的权柄。

    “啊啊啊！！”

    夜空下回荡起龙类凄厉的惨叫，他捂着额头咆哮嘶吼，然后扇动着膜翼飞离英灵殿的屋顶，向着狂奔的老唐扑去。

    看着这道神魔般的阴影笼罩了自己，老唐吓得瘫倒在地上。

    在康斯坦丁落地的那一刻。

    “更换实弹！对龙类进行射击！”校长对着所有学生下达命令。

    他的话在这个学校，就没有不得到贯彻的。

    数百支枪更换实弹，瞄准了黑夜里滑翔的龙类，在他降落到老唐身后时，密集的子弹入膛、撞针激发底火的声音响起。

    康斯坦丁立刻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忽然张开双臂与双翼，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把老唐死死保护在其中。

    随后枪火喷吐，数以千计的子弹在命中了龙类的身体。

    第三龙眼被伤到，加上饿死鬼吞噬骨髓，康斯坦丁失去了君王的权柄之后，这具刚刚孵化不久的龙体不再坚不可摧。

    在实弹之中变得千疮百孔，膜翼上所有的骨骼和关节都在粉碎，一片片坠落。

    “哥哥......”临死前的康斯坦丁疲倦地笑了笑，他终于找到了这个男人。

    在他彻底失去光辉之前，一缕缕青黑色自少年的脚底溢出，渗入地下，于众人视线不可触及之地凝结成一道鬼影。

    鬼影空洞的眼窟内流动着炽烈的血色，裹挟着康斯坦丁在王座上的全部权柄，被陆景召回，纳入体内，与庞大的灵异结合在一起。

    沸腾的龙王之血一下子冷凝下来，不再有毒有害。

    在一丝旧日之力种子的调和下，狂暴被阴冷麻木中和，孕育出全新的神秘与强大，潺潺流动在陆景的血管里。

    生生吞噬了一位龙王，哪怕他才刚刚孵化，并未完全复苏，陆景所获得的好处也是巨大的。

    封神之路由此开启。

    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增长。

    他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在心里暗道：‘抱歉......作为补偿，我会保留你的意识和核，留待日后复活，但你的力量与权柄我还是会取走。’

    而另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个少年在面前死去，身躯崩塌，老唐终于被那些记忆追上了。

    千年之前，白帝城的火光再次于眼前灼灼而烧。

    高杆上挂着的祭品，如今真正死去了......

    他猛地站起来，拼命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无声地嘶吼。

    “弟弟！”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两千年里，无论沉睡或者醒来，你都只想找到我，可你找到我时，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

    等我记起来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金红色的火焰围绕着老唐的身躯，托举着他升上喧嚣的夜空，在所有人的头顶，火焰爆开，仿佛有一双炽烈的膜翼在那里张开了。

    龙骨十字，在夜色里熊熊燃烧。

    龙王诺顿醒来了，以殉道者的骨与血，完全复活，仰天发出巨大的咆哮，声音里浸透了无尽的孤独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