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事态,变化
紧闭的门被猛地推开,原本一片漆黑的房间瞬间灌进来光亮,弦月高悬于顶,在门前洒下一把细盐。
沈应双眼一酸,下意识抬手遮挡,但紧接着两道人影的出现,将有些刺眼的月光尽数遮挡。
“姐姐!”
他先是看到紧挨着门的女子,脸上涌现激动之色。
可再一看到一旁的身影时,他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惊惶,难以置信道:
“你是...萧坎!?”
“别来无恙,我的老街坊。”
穿着灰白布袍,腰间系满古怪饰物的短发少年走到沈应身边,替他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是你劫狱救了我?可你现在不是被官府通缉......”
沈应只感觉天旋地转,此情此景令他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世不欲人活,人当自活。”
萧坎叹息一声,拍了拍沈应的肩膀:
“加入我们采生教吧。”
教派......沈应在内城生活了一阵子,知道最近城内外滋生了许多民间组织。
说好听些是教派,说白了,其实就是——
“你们要拉我造反?这绝对不行。”
沈应当即拒绝,他并没有做错事情。
见义勇为本不该入狱,讲清道理,他们自然会放了自己。
“沈应,采生教是好人,那晚周老爷用你的事来威胁我,若不是采生教的兄弟帮忙,我只怕......”
姐姐突然开口,声音悲切。
听得此言,沈应如遭重物轰击,踉跄后退几步。
“你助朋友脱困于险境,自己受难不提,你那朋友有来探望过你一次?或者帮你报仇?”
沈应沉默了。
“这个仇,采生教会为弟兄报,昨晚被周行那厮逃了,不过没关系,今晚将是他的最后一夜了。”
说罢,萧坎走到沈应面前,取下一颗纯白色的念珠,塞到后者手中。
“真空家乡,无声父母!”
......
......
次日清晨。
冬寒料峭,万里无云。
历经好几天的阴云缠绵,今日总算是个大晴天。
楚闻双眼澈亮,精神抖擞地走在干净整洁的街面上。
各家铺子依旧支着摊子,却极少出门迎客;往日里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今天也几乎没有。
“看来大狱遭劫所造成的恐慌效应,对百姓影响很大。”
楚闻本想买几个肉馍填填肚子,只可惜一路上也没遇见,只能空着肚子来了画坊。
昨夜修行鹤形桩以及养神法忘了时辰,竟然真就一夜没睡。
直到晨光微熹之时,他才意犹未尽的退出修炼状态。
即便如此,他仍是感觉灵台一片清明,思维灵敏,仿佛大脑被水彻底冲洗过一般。
“以后怕是真就不用再睡觉了。”
楚闻不禁胡思乱想:
上学那会要是有这能耐,什么数理化乱七八糟的,还能难得住他?单手镇压之!
......
来了画坊,一干执事们依旧忙碌。
但隐隐约约间的凝重气氛,仍是令楚闻的心境动荡了下。
敲开书房的门,意外的是梁清梦并不在其中。
下意识回头望了望,这才发现少女正从背后缓缓而来,步履平缓,表情却有些低沉。
像是被雨雪打湿的花束。
她声音有些沙哑,不如往日有质感:
“父亲叫你过去呢。”
楚闻满心疑惑,但看出少女情绪不佳,便也没有多问,微微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梁峻的书房还要更靠里一些,四面八方种满了翠绿的竹林,这里幽深静谧,只能听得清风吹拂叶片的婆娑声。
书房内。
梁峻坐在一张楠木大椅上,腿上盖着暖和的毛毯,正透过窗户观赏着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听见楚闻来了,他缓缓转过身去,罕见的对着楚闻笑了下:
“坐吧,自己倒茶。”
无事献殷勤,这老狐狸想干嘛......楚闻面不改色的先为梁峻斟了杯茶,然后才是自己的。
梁峻不动声色的掀了掀嘴角,复又恢复平淡的语气道:
“今日叫你来,其实是有两件事要与你说。”
闻言,楚闻放下茶杯,摆出端正的姿态。
随即,便听梁峻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老死了。”
啊?
楚闻瞳孔跳动,仿佛是走在路上时,被车突然撞了一下,感到无比荒谬且莫名其妙。
王贞嗣,曲河城颇有名望的书画名家,年老体衰、偏安一隅,几乎算是与世无争。
这种人物怎会说死就死?
疾病吗?
上次见到对方,还是一脸红光,这才不到一月,未免有些过于突然。
可见梁峻神情不似说谎,而且,对方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楚闻知道,这是真的了。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比你还要震惊。”
梁峻低头喝下第一口茶,怅然道。
“发生了什么事?”
楚闻几乎本能的问,他与王贞嗣仅见过一面,远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留下的印象却是极深。
对方于自己而言,有着知遇之恩。
若不是他向梁峻提起自己,别说住进内城,成为画坊执事。
眼下他能否坐在这里,都还是个未知数。
“昨晚,徐书去了一趟王老的府上,手里还拿着一幅画。”
只一句话,便令楚闻背脊发凉,一件早已被他忘却的事情,重回脑海。
果然,梁峻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徐书怀疑,王贞嗣用假的画欺骗他,于是气势汹汹的带着柳丹卿前去对峙。
王老一把年纪,经不起徐书那厮的威胁恐吓,无奈只得道出实情。
徐书闻言,勃然大怒,本想当场砍下王贞嗣的一只手指泄愤。
但王贞嗣毕竟年事已高,承受能力有限,徐书还未动手,便被活活给吓死了。
听完之后,楚闻心中五味杂陈,默然许久。
“王老生前承认,那幅赝品是你所作。”
楚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徐书那厮并不通画道,他怎会看出二者区别?”
实际上,这话楚闻还是谦虚了说的。
他的那幅水墨竹石图,单论形体,与原作几乎看不出半点差别。
即使让面前的梁峻辨认,一时半会也绝无法分清。
就更别说粗坯帮主徐书了。
梁峻道:“他并非一人前往,身边还带着柳丹卿,那是王老的首徒。”
听完,楚闻点了点头,知道无需再多问什么了。
直到杯中茶水喝尽,都想告辞离开了,方才想起梁峻说的是“两件事”,不由出声问道:
“另外一件事呢?”
梁峻笑了笑,一改沉闷语气:
“这件事与方才之事,有着莫大干系,同时也是我找你来的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