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海峡·未时·残月号·储物间

    现在安德鲁浑身上下正被无数的菌丝包裹着，危若朝露。

    就在迅速蔓延的菌丝即将吞噬安德鲁的时候……

    安德鲁看向坂垣谦太郎，他的反应……

    安德鲁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就在方才的须臾之间，坂垣谦太郎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无法控制，明明意识还很清晰，但就是……无法呼吸。

    使尽浑身解数，呼吸肌就是纹丝未动，肺部无法排出二氧化碳，吸入新鲜的氧气……只能等着自己活活被憋死！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这个西洋人了……

    没错，安德鲁留了一手。

    众所周知，安德鲁的血之炼金术“血泵”可以隔空注射，同步水分子状态，是下毒的好手。

    安德鲁刚才所用的“杀手锏”，当然不是肉毒杆菌毒素，因为这一招刚刚已经被坂垣谦太郎巧用菌丝破解了。

    安德鲁随身携带的其他毒剂，恐怕也都会被坂垣谦太郎的“霉”能力反制。

    那么既然现在毒剂派不上用场，

    安德鲁应该用“血泵”向坂垣谦太郎同步什么呢？答案是：

    血液！

    同步自己的血液！

    别忘了，安德鲁之前感染的时候，可是注射和服用了过量的抗真菌剂：阿莫洛尔芬、氟康唑、伊曲康唑……凡此种种。

    安德鲁携带的毒剂对这老头无一生效，但好就好在安德鲁急中生智，转守为攻。

    先前安德鲁为了防御注射的抗真菌剂，恰恰是现在自己的武器。

    漂亮的转守为攻！

    阿莫洛尔芬、氟康唑、伊曲康唑……它们此刻正是自己血液中的溶质，恰恰是“血泵”现在最好的溶质，那就用它们向坂垣谦太郎这个“真菌罐子”同步吧。

    氟康唑破坏了控制呼吸肌的菌丝的细胞壁，挫败了坂垣谦太郎“用菌丝代替呼吸神经控制呼吸肌”的企图，

    从而让刚才的“血泵”同步的肉毒杆菌毒素真正生效，

    再从而让这老东西窒息而死！

    坂垣谦太郎以为安德鲁这个“年轻医生”太年轻？到头来“年轻”还是自己。

    现在，坂垣谦太郎本身就风烛残年的身躯，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无法支撑艰难的站立，几乎快要倒下。

    安德鲁身上的菌丝也开始逐渐停止生长，这让安德鲁有了短暂的行动能力。

    补刀，是庸医的传统美德。

    安德鲁放下了道德和医德洁癖，做一名庸医。

    那么趁现在，给这老家伙致命一击！

    安德鲁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坂垣谦太郎，反手旋转柳叶刀，将刀刃对准老家伙脆弱的喉咙，爆发出疾速冲上前……

    刀光一瞬，鲜血四溅！

    颈动脉、气管……全部被锋利的刀刃削泥一般斩断。

    终于，目标已被击杀。

    那一抹白色的魅影，握着刀刃，单膝跪地，帅。

    这老家伙终于死了。

    安德鲁松了一口气，因为现在身体的状况已经不允许自己做出第二次这样的攻击了……

    还好，终于弄死他了……

    吗？

    很快，安德鲁便察觉到了恐怖的异样……

    坂垣谦太郎被切开的喉部正在快速愈合，其上是密密麻麻的珠状生物，在伤口处形成恶心的黏糊糊而密集的“菌痂”，菌丝像针线一样缝合被切开的喉咙……

    ——这个老东西，还没死。

    这时，低沉、嘶哑、沧桑的声音从老东西那具身体的声带、喉咙中传来。

    坂垣谦太郎：“哼哼。安德鲁医生，你听说过禁忌之术吗？”

    看来老东西连声带都恢复了。这个声音令安德鲁感到有些绝望。

    安德鲁：“Whatthehell？？”

    安德鲁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发现身上菌丝非但没有停止生长，甚至还和地面上（也就是安德鲁所处的储藏室地面）生长出来的菌丝汇合在了一起，交汇黏连。

    那些菌丝，正是从这合金地面里破土而出！

    这一切，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生的……

    安德鲁被破土而出的菌丝牢牢困在屋顶上，动弹不得。

    此时坂垣谦太郎的笑容愈发扭曲，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仿佛眼前的安德鲁就是一只即将束手就擒的猎物。

    现在的安德鲁被无数菌丝缠绕，侵入肌肉组织、五脏六腑。菌丝吞噬着安德鲁身体的血与肉，并用安德鲁的血与肉繁育出真菌们的后代。

    而此时的安德鲁，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

    但，就算是最后的一丝希望，安德鲁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安德鲁进行着头脑风暴，尽可能地冷静下来，在这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分析坂垣谦太郎这老家伙的炼金术。

    序列“霉”：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培养皿培养真菌，并且控制真菌、菌丝，散播孢子；

    炼金术“菌风”：让真菌的孢子通过风进行传播，并且可以让孢子突破屏障，如防护服、人类表皮、人类真皮、皮下组织等，直接进入人体循环系统，或者直接根植于人类皮肤系统之上；

    那坂垣谦太郎所说那个的禁忌之术，大概就是现在正在合金地板下，野蛮生长的“菌丝”

    在整个地下盘根错节，形成无限延伸的恐怖的菌丝网络，一个庞大的全能的系统：

    菌丝之间的通过信息素，传递信息，由地下无数的菌泡中转和处理信息，作为真菌群的指挥中心，真菌的大脑，就像人类的神经系统；

    生长出地面的菌丝，就像强有力的章鱼触手可以物理攻击，又似蚂蝗的吸盘和吻部可以刺入敌人体内汲取营养，并向宿主的血液循环系统之中传递源源不断的孢子，在宿主体内繁殖后代，直到宿主变成一具干尸；

    遍布在地表的菌丝，具有敏感的光感、嗅觉、听觉和触觉，又像是人类的眼睛、鼻子和耳朵和真皮层的触觉神经末梢系统，为真菌脑提供战场信息，从而精确地指挥位于地上的菌丝，对敌人精准打击；

    这“菌丝”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本体潜伏在大地之中的史前巨兽。

    只是，长得很恶心，非常恶心。

    禁忌之术会让意识被“炼金意识”污染，变得污浊，最后成为炼金傀儡，被全世界的文明通缉。

    所以坂垣谦太郎决定使出“菌丝”杀死安德鲁的时候，就已经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为的就是万无一失地致安德鲁于死地！不容有失！

    让这个叫做安德鲁的医生永远长眠，无法对残月号上的海贼团众人展开救治。

    这是坂垣谦太郎发起的自杀式袭击；

    这是属于大和一族的“武士道精神”。

    顷刻间，无数菌丝拔地而起，破土而出，像藤曼缠绕着房间，进而疯速生长，进而笼罩着整个B2层船舱，将整个空间罩入菌丝网罗而成的巨大球体之中。

    菌丝围绕而成的球体之内——如魔神降世，寸草不生。

    下一秒，无数菌丝就将再次插入安德鲁体内，将安德鲁体内的血液迅速抽干。

    千钧一发！

    在意识尚残留的最后一瞬间，安德鲁动用了“血雾”。

    ——化作血雾。

    此时安德鲁已经顾不得化作血雾后的真菌感染。

    现在眼前“菌丝”形成的巨型真菌，才是眼下的最大威胁。

    可惜化作血雾的安德鲁，仍然牢牢被困在菌丝球内，找不到一丝通往外界的缝隙，也看不见任何光线：黑暗完全笼罩着球体内的世界。

    不过好在，铺在地面上薄如蝉翼的菌丝网络，同样无法探知“血雾安德鲁”的具体位置；在感官失明的情况下，细长菌丝旋转缠绕而成的触手盲目地张牙舞爪，丢失了目标。

    就像是在无能狂怒。

    而此时的坂垣谦太郎，由于刚才安德鲁利用“血泵”同步的肉毒杆菌毒素和伊曲康唑，身体机能已经以及几乎损毁。坂垣谦太郎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分解，融入粘液，顺着菌丝渗入地下菌网，再简单重建，苟延残喘。

    最后将自己的脑组织附着于菌泡之上，维持意识勉强的运转。

    不过，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安德鲁面对的情况，要远远严峻于坂垣谦太郎。

    此时化作血雾的安德鲁，被纯粹的黑暗包裹，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毫无还手之力。

    趁现在，坂垣谦太郎准备给安德鲁最后一击。

    忽然之间，菌丝球空间内部，交织出无数张细网，盘踞着整个空间，这些细网贪婪地吸收着菌丝球空间内的空气水分。

    不断通过逆向渗透压吸食榨干空气内的每一滴水分，直到这颗菌丝球内部空间变得彻底干燥，安德鲁的水汽也就荡然无存。

    彼时以血雾形式存在的安德鲁，也将不复存在。

    安德鲁摇摇欲坠的生命，危在旦夕。

    而安德鲁却无能为力，在一片死寂的黑暗和绝望中，什么都做不了……

    做什么都是徒劳……

    随着水分被不断地被抽干，安德鲁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逐渐迷离，徘徊在生与死的界限，灵魂濒临熄灭。

    可是，安德鲁不甘心。

    眼前的一切，那么的……不真实……

    明明自己还没有……完成女王的使命……

    明明许下的承诺……还遥遥无期……

    明明还有那么多藏在心底的话，没有说出口……

    恍惚间，一幕幕往事浮现……

    安德鲁回顾着家乡曼彻斯特奔流不息的运河，茵茵牧场，古罗马时期的城堡，工业革命的摇篮，都在安德鲁心中闪烁着微光。

    安德鲁，不甘心。

    黑暗的死寂中，泪水氤氲成烟。

    过往的那些场景，历历在目，像人生的走马灯。

    那些曾经没有说出的话，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永远封存心底。

    ......

    那一瞬黑暗中的光晕，弥留之际的幻影。

    可安德鲁却觉得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