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墨营的兵全都都是从流民中筛选出的精壮。

    这一千亲卫绝对，也只忠于朱佑极。

    他们曾经都是难民，如果不是集墨苑，他们只能奢求官府开粥棚赈济，只能流落街头，最后在瑟瑟寒风中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为了活命，他们有的人会挥刀自宫，只要不感染死掉，或许还能进宫伺候贵人。

    为了活命，他们会含泪卖掉自己的妻子，不管是给人做妾还是成为外室，甚至成为仆妇，终究也是一条活路。

    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在儿子、闺女的头上插上草标，把自己的孩子当成牲口一样卖掉，哪怕悲惨一辈子，终究还能苟活于世。

    可他们垂垂老矣的爹娘，只怕再难踏上返乡的路，最终成为乱葬岗里的无名之尸。

    集墨苑是太子的集墨苑，是太子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们适龄的孩子可以免费读书，还包吃住，他们的妻子可以租种皇田，也可以进集墨苑南边的各个作坊做工，不但包一顿饭，每月还能赚一到二两银子。

    他们的爹娘走了，会有棺木，会有坟地安葬，他们病了，也会有郎中诊治，不收诊金，若无药费，集墨苑还能垫付。

    这是恩，天大的恩，知恩就得报恩，他们什么都没，只有自己不值钱的命！

    太子如此厚待他们这种命如草芥一样的贱民，他们安能不以死报之！

    朱佑极一年都来不了集墨营几次。

    集墨营的兵再少，那也是军队！

    封建王朝，皇帝对太子完全不设防的又有几个？

    太祖皇帝与懿文太子算一个，这一对是父子之情远远超过君臣之义。

    还有后世的孝宗与武宗，这对是没办法，谁让朱佑樘只有朱厚照一个活到成年的儿子。

    再找，似乎没了。

    总之，身为太子，越是表现的仁义、贤明，深得朝野之望和民心，那么就越会引起皇帝忌惮。

    这是绝症，完全没治。

    朱佑极很少来集墨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事无巨细呈报在皇帝爹的御桌上面，他不想自己的狼子野心，太早的暴露。

    不来，其实也是保护。

    可现在朱佑极踏入集墨营，因为万湛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说集墨学院是朱佑极为了颠覆大明传统教育体系埋下的种子，那么这集墨营则是改变大明军队的良种。

    一千亲卫列队，军容整肃，每一位军士的眼神满是火热，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朱佑极一声令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让他们如飞蛾扑火一样去攻打皇城，这些兵也不会皱上哪怕一下眉头。

    士为知己者死，军人只会更加热血！

    朱佑极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因为无需多说。

    整个集墨营同样是他信任的太监管控，如何练兵，他交代的很清楚，也完全采用后世练兵之法，诸如体能、队列、内务、武装泅渡、负重行军等等一应俱全。

    朱佑极不需说为什么要这么练，他要的只是坚定不移的执行，这一点，太监倪永会一丝不苟，不打半点折扣的坚决执行。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朱佑极看了眼最前排一位小兵军帽上的徽章，走过去将徽章摆正。

    这是枚黑铁徽章，上有两条刻纹，徽章后面还有个数字。

    捌！

    黑铁两纹八级徽章，代表这位小兵成为集墨营的兵已有两年零八个月。

    集墨营建营至今四年，所以这里的兵超过七成，都是黑铁四纹徽章。

    可你要是以为刻纹仅仅只与军龄有关，那也是大错特错。

    想要徽章刻纹变多，办法其实不少，比如每年一度的军中比武，比如军中文比前十二，比如做出过特殊贡献，比如以后上了战场，立下战功！

    现如今整个集墨营徽章最牛B者名叫夏文虹，原名夏老九，族行第九，故此得名。

    事实上，这集墨营里一千亲卫真正拥有大名的不超过三百，其余的不是张三一，就是钱十四，纯粹是姓加个数字代号。

    想当年太祖皇帝改名朱元璋前，不也叫朱重八。

    于是朱佑极让翰林院拟了一千个名字，不认字没关系，拿手指按在那个名字上就叫什么名字。

    当初夏老九指到文虹两字上面，于是夏老九成了夏文虹。

    夏文虹，永平府遵化人，打铁的出身，一身的腱子肉，妥妥的八块腹肌。

    四年前，永平府大旱，地里颗粒无收，靠打铁手艺哪能养活一家老小，迫于无奈，只能卖了几亩薄田，带着妻儿老小来到京城，本指望自己有打铁手艺，在京城怎么着也能谋口饭吃，谁承想，灾民遍地……

    好在有集墨苑，待到年底，大多灾民离开集墨苑返回家乡，而夏文虹一家则留了下来。

    四年间，三次军中大比，夏文虹皆得第一，按集墨营军律，大比第一，刻纹一道，第二，增六月兵龄，大比第三，增三月兵龄。

    徽章五阶五纹十二级，每五纹满十二级，转下一阶。

    于是现在夏文虹已是青铜一纹四级，也是目前集墨营唯一一位青铜选手，遥遥领先。

    搞出这么一套体系，自然不是朱佑极心血来潮，闲的蛋疼没事干，他用意很深，只不过如今还无法彰显罢了。

    最后，朱佑极还是说了些好好训练，一类勉励的话后，便在一千亲卫激动的眼神中离开了营地。

    这个时候彼岸花的也该进京了吧。

    那么一场即将席卷整座皇宫的恐怖风暴，恐怕就快悄然而至了。

    车驾刚入城门，朱佑极便收到密报。

    御史弹劾，皇帝继续留中不发，不过看皇帝老子的脸色很难看。

    皇帝猜忌太子，这事本不稀奇，在在太子身边安排眼线，明里暗里监视，这根本不稀奇。

    这十几年间，朱佑极也算是如履薄冰，也好在成化帝对他实在不怎么关心，因此只要他不做那些让皇帝感觉可能危及自己统治的事，一般也都置之不理。

    朱佑极行事荒唐，是表象，也是故意做出来给皇帝看，安皇帝心的。

    可他也有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