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海坐在办公室里，瘫在办公椅上看着天花板，任由椅子旋转，一言不发。就好像浑身的精力被掏空了一样。

    “小海。”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宇文海旁边响起。

    宇文海猛地一下坐正身子，脖子处隐约传来清脆的咔吧声。他揉了揉脖子，微微点头示意，开口说道：“张老，有事吗？”

    “我想和你再谈谈宇文斗的事情。”站在宇文海面前的是一位白发老人，穿着深色的中山装，拄着拐杖，看着弱不禁风，双目却炯炯有神。

    宇文海伸出一只手，微微低头，说道：

    “张老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无非又是指责我把他隔离在真相之外十几年什么的……”

    “不是这个。”张老用拐杖敲了一下地板。

    “那就是之后的安排喽？张老您听我说，我觉得这方面还得是让宇文斗自己再……”

    “宇文海。”张老打断道，语速缓慢，却威严十足，“我知道你并不想让宇文斗加入协会，甚至不想让他获得异能。你不给他后续的安排无非是希望宇文斗能安于现状不加入异能界，但是宇文海我要跟你说的是。”

    张老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不能一直护着他。而且他的血脉就注定着他不会平凡。”

    宇文海呵了一声，嗤笑道：

    “血脉？呵，张老您这个层次的人也早该知道，血脉强大与否，和平凡与否并无关系吧？反倒不如这么说，强大的血脉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不等张老回答，宇文海十指交叉抵住下巴，语气冰冷地问道：

    “梦魇是协会放出来的吗？”

    “不是。”张老简洁地回答道，“这我可以向你保证。”

    “不需要您的保证，就算是真的是协会干的，我也不会反抗的。”宇文海语气轻松了一些，“我现在没那个资本。”

    “小海，之前我是一直同意你保护宇文斗的做法的，之前的分歧无非在于我认为应该征求宇文斗本身的意见而已。”张老眉头微皱，但很快放松开来，语气和蔼一点，在宇文海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更加诚恳，“现在我只是希望你能接受现实了，宇文斗已经进入我们的世界了，这已经是他既定的命运了。哪怕你冒着风险清除他的记忆，他也无法再摆脱这个命运。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他尽可能快地接受这一切，并且发挥他本身应有的光辉。”

    “如果您所说的光辉就是让他为了协会铲平所有的反对者，那还是免谈了。”宇文海神情又冷漠了下去，“我不想我家侄子成为协会高层的棋子。”

    张老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我和那帮人不一样。”

    “这我知道，但他只要加入了协会，就难免会像我一样被协会钳制住。”

    办公室内顿时陷入了一段沉默。

    “您的态度是协会的态度，还是只是您个人的态度？”宇文海主动打破了沉默。

    “协会高层的意思是，尽量发挥宇文斗剩余的价值。”张老看着宇文海的双眼说道，“你也知道，当年的方案除了眼下的就剩……”

    “好，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宇文海伸手制止了张老，长叹了一口气，“那我过两天就给他安排上。”

    “而我的态度则是，宇文斗的命运得由他自己掌管。仅此而已。”张老平静地说道，没有因被打断而觉得被冒犯到，“我们不能一直守着他。”

    宇文海勾了勾嘴角，似乎想露出个笑容，却显得极其苦涩。

    “也许宇文斗有机会覆灭救赎教派。”张老开口尝试安慰道。

    “我不想他复仇或者功成名就，我只想他自由地好好活着。”宇文海盯着桌面。

    “那你一直瞒着他不也是把他关进了笼里。”

    宇文海正要开口，手机在此时却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正是宇文斗。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又抬头看了看张老，宇文海把手机给张老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调成了免提模式，轻松地开口问道：“小豆子啊，啥事。”

    “我想加入异能者协会。”

    张老挑了挑眉，微微笑了一下。宇文海明显愣了一下，问道：

    “为什么？”

    宇文斗在电话那头倒是显得毫不迟疑：“我刚刚想了一会，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叔您瞒着我那么多年，但我想肯定是有您自己的安排的。既然现在已经瞒不住了，那我想，我不如就加入协会好了。已经被黑暗遮蔽了十几年了，这次既然有机会看清楚，那我觉得我还是继续看下去吧。”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喜欢平和而没有波澜的生活吗？”

    “是啊，但我今天才发现自己原先一直以为的平和生活，是那么的不稳定，就像挂在悬崖边的吊床一样。”宇文斗点点头，“加入协会的话，以后的生活估计就像是在悬崖旁边行走，但这总比躺在那张吊床上要平和一点吧。”

    宇文海歪了歪头，问道：“确定吗？”

    “哎叔你咋这么磨磨唧唧的。”宇文斗叹了口气，“50年之后，当我回首往生，我会为今天自己没有打这个电话而后悔吗？我想我会的，所以我会加入。”

    “那你就自己选择了自己的命运。”宇文海耸耸肩，“行，那你再休息两天，我给你全部安排上。”

    “挂了，拜。”

    宇文海盯着手机看了看，挑了挑眉，嘴角勾了勾，最后靠在椅背上，笑道：“这小子。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张老脸上的微笑依旧还在，气氛也变得活跃了一些。

    “行吧。”宇文海坐正身子，拿起一支笔，叹了口气，“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我也就不能把他拉回来了，顶多帮他把这条路再修整修整走的轻松一点。”

    “那只梦魇还要调查吗？”张老问道。

    “不需要了，反正那只梦魇也已经被宇文斗反噬的精核都裂开了，也多半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宇文海在纸上写了点什么，拿起笔转了一圈，思考一下说道，“现在得想的是怎么让他们凑在一起……顺便发挥宇文斗的实力……”

    “这家伙，”张老看着宇文海在自己面前一边想一边写，速度倒也飞快，不禁微笑想道，“说着不想让宇文斗进入异能界，这看起来不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