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一边踩着台阶向下，一边道：“里面有通气孔的，可以直接进去。”

    两人一狐沿着台阶走到下面，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

    小狐狸“吱吱”的叫了两声。

    江白听不懂狐语，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祁月的声音带着回音响起：“请公子稍待，我这就掌灯。”

    又是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一道光芒从室内亮起，让江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光芒来自祁月手上的油灯。

    随后，少女擎着油灯，将室内的灯火依次点亮。

    明亮的火光让江白看清了室内的全貌。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没想到，在这个破落的小院里，地下居然藏着这么大的空间。

    粗略估计，面积大概有整个后院那么大，高约三米，可以说是相当规模的地下室了。

    一排排的木质书柜鳞次栉比，上面堆放的经卷也是汗牛充栋。

    而在这些书柜所拱卫的中央，一个高大的神像伫立在那里。

    神像为青色，不知用何材料所制。形象为一男子踏浪而行，手中长枪高举向上，几乎触及天花板。和外面神龛中小的神像姿态相同。

    毫无疑问，这就是海神的神像了。

    小狐狸窜过去，绕着海神像踱步，左看看右看看，想抬爪碰碰，又有些犹豫。

    “祁小姐。”江白有些难以置信的道：“这些都是你祖上留下来的东西。”

    祁月走到他身边，点点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海神庙香火鼎盛的时候，祖上就在为以后的衰败做准备，特意保留了一座神像，和重要的经卷副本。”

    江白走到书架前，拿起一本书，小心的翻了翻。

    虽然纸张已经老旧了，但还算是完好。

    他将书放回原位，有些疑惑的道：“祁小姐，这些东西，如果拿出去卖，不说能卖多少钱，至少也能换些吃的吧。”

    他对之前祁月饿晕在后院表示疑惑，本来以为祁家已经山穷水尽了，但地下室中的东西，确实不能说是没有价值。

    祁月沉默了一瞬，然后道：“江公子，这间地下室里的东西，已经不属于祁家，不属于我了。”

    “这从何说起。”

    “父亲把家里的宅基地、房子、地下室及其中的所有东西，都抵押给了赌坊，借了赌债。”

    祁月的语气没什么感情色彩，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江白也明白了过来。

    十赌九输。很显然，祁月的父亲，在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抵押出去之后，并没有在赌桌上赢回来，反而欠了更多的债务，远走他乡。

    而祁月，孑然一身，身无分文。

    “赌坊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收债？”

    “父亲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说的是……明天。”

    祁月的笑容有些苦涩：“江公子不必可怜我，我能洗衣服，会做女红。没了房子，可以找些隐蔽的地方去住，日子虽难了些，但总能过得下去。”

    江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将地上乱窜的小狐狸揪起来，向台阶走去：“祁小姐，我们先上去吧。”

    小狐狸一溜烟的从他的手上溜到了肩膀上：“怎么，不找修行法的线索了？”

    “一天时间，哪怕只是粗略浏览，也看不完那么多的经卷。”

    江白看了看天色：“更何况……”

    “你想帮那个姓祁的小姑娘？”

    小狐狸道：“江白，我可提醒你，咱们也没多少钱了。”

    “是我没多少钱了。”江白纠正道：“你从来就没有过钱。”

    从燕国的家乡出来，一路穿过大周来到楚国，都是花费，没有进项，他的钱确实不多了。

    小狐狸气的拿他的耳朵磨牙。

    身后，祁月灭了所有的灯，从地下室走出来，合上了铁盖，有些歉意的道：“那座神像，已经是家里最大的了，抱歉让江公子失望了。”

    她以为江白是来参拜海神的，见到神像却没有参拜，肯定是对神庙的现状大失所望。

    也是，哪有正经的神庙把像摆在地下呢？

    少女自嘲的想。

    江白正要开口，前院却突然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随后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

    “祁老大呢，还不快点滚出来？”

    听到躁动，祁月身子一颤，像是突然有凄风携冷雨吹过。

    江白道：“祁小姐，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祁月抬起头看着他：“江公子，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是客人，快些从后门离开吧，不要惹上麻烦。”

    江白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而是快步向前院走去。

    祁月见状一急，想要去拉住江白，但她的身体怎么追的上，只能看着江白肩膀上的粉毛狐狸向她摇晃头和尾巴。

    江白来到前院，就见到杂草丛生的地上，两个一身痞气的男子，一胖一瘦，没什么形象的站在那里。

    而在他们身后，那本来摇摇欲坠的半扇大门已经被彻底掩埋在了杂草堆里。

    “呦，来了个油水足的。”

    瘦高个男子眯着眼睛打量着江白和他肩上的狐狸，嗤笑道。

    一旁矮胖些的男子拉了下同伴的胳臂，道：“公子，我们兄弟是来找祁老大讨债的，与旁人无干。”

    江白还没说话，祁月就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见到胖瘦男子后，脚步顿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

    “祁家小娘子啊。”瘦高个抽了口手上的旱烟：“把你爹叫出来吧。”

    祁月向前两步，有些隐秘的扯住江白的衣角向后拉：“父亲许久不曾回来过，我不清楚他的去向。”

    “跑了啊，这个祁老大。”

    胖子“嘿”了一声，脸上没什么意外的神色：“跑就跑了吧，这种人我们见多了。不过祁家小娘子，你父亲的赌债是用什么借的，你很清楚吧，现在我们要回收抵押物了。”

    祁月脸色一白：“不是说，明天吗？”

    “早一天晚一天又能怎样，再说，老大都等不及了。”

    胖子摆了摆手，看向江白：“哦，还有这位公子，这间院落现在是我们生财帮的财产，请你从我们的院落中出去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