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如刀，似要将大地斩碎。

    煌煌天威之下，一切都显得那般脆弱。

    正如阎魔月所说，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代价，不只是神樱树收取的那部分记忆。

    还有来自这方天地的排斥。

    忤逆天理，自然会受到这方世界的憎恶与惩罚。

    这是他第二次直面这般恐怖的天威。

    虽说是在梦中，但与六岁那年所面对的惊雷相比，他感受到的压迫感却没有减弱丝毫。

    根本来不及反应，璀璨到极致的雷光将一切吞没。

    出于身体的本能，清水砾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瞬，樱花飘落。

    神樱树不知何时，已然拔地而起。

    祂那数百米的身躯如同巨人般，伸出满是枝丫的臂膀，拦在了清水砾的面前。

    “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惊雷劈在了神樱的枝杈之上。

    雷光四溅，枝丫断折。

    转眼间，神樱树那遮天蔽日的枝丫便被毁去了小半。

    不过作为交换，在神樱树的遮挡之下，炽白色的光芒渐渐泯灭。

    这一道威势惊人的雷霆彻底消散。

    然而，还没等清水砾喘口气，又一道白光亮起。

    比起先前那道，这白光更粗壮，更耀眼，更猛烈。

    “咔嚓！”

    惊雷如锋利无匹的裁纸刀，将天地剪开一条虚无的缝隙，直直地劈在神樱之上。

    “嘁！”

    清水砾听到某人咂嘴的声音。

    枝丫崩毁，满树樱花由粉色渐渐变得灰败。

    某些地方，樱花已然开始凋零。

    显然，接下这一击，对于神樱树而言，绝没有那么轻松。

    然而雷霆没有停下的迹象。

    一道接着一道，一道比一道粗壮恐怖。

    就像是要将地面上的所有毁灭殆尽一般，势不可挡。

    终于，当第六道雷霆劈下时，神樱树不再硬接。

    清水砾只听得阎魔月娇咤一声：

    “去！”

    于是刚刚还平整的地面骤然隆起无数鼓包。

    数不尽的黑色手掌破土而出，无限伸长，抓向空中的雷霆。

    “轰！”

    惊雷轰击。

    巨大的震动中，天地摇晃。

    清水砾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他抬起头，只看到无数细碎的雷屑从天空中洒落，坠向自己这边。

    即便只是天上力量对轰而洒落的余波，清水砾却也感受到了直面死亡的窒息感。

    “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清水砾的危机，正在与天上雷霆角力的黑色手掌收回了一部分，冲向那些洒落的雷屑。

    “呲呲呲——”

    每一声电流击打声中，便有一只黑色花朵凋零成灰。

    然而它们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在阎魔月的操控下，它们成了悍不畏死的人肉墙壁，以生命为代价替清水砾挡下了余波。

    第六道雷霆，终于消散。

    代价，便是漫天的残灰。

    那些数之不尽的黑色“花朵”，似乎已经全军覆没。

    水桶粗细的雷光在天空中凝聚。

    原本被雪云遮挡，变得灰蒙蒙的天空，早已在神樱树与天罚神雷的对轰中放出了晴天。

    即便是持续了半月，天灾般的暴风雪，在这道神雷之下，也只能自愧不如，消散于天际。

    在这道神雷的映衬下，就连刚刚露头的太阳，也变得黯淡。

    耀眼、无情、且尊贵。

    看样子，这便是最后的天罚了。

    “咔嚓。”

    最后一道惊雷劈落。

    神樱摇动。

    “嗷呜——！”

    一声狼嚎中，雪狼凝聚而出，冲向天上的雷霆。

    “轰隆隆……”树根拔地而起，结成巨大的墙壁，拦在清水砾的头顶。

    “呜——”

    雪狼坠地，皮肉翻卷，四肢断折，生死不知……

    “轰隆！”

    木屑纷飞，化成齑粉。

    “可恶……没了香火……我居然……虚弱至此……”

    阎魔月的声音微弱，被雷鸣声淹没。

    “啪！”

    下一瞬，神樱枝杈被雷光震碎，漫天樱花花瓣湮灭成灰。

    阎魔月再也无力替他遮挡余波，数点雷屑砸在清水砾身旁。

    雷光四溅。

    灼热、剧痛、窒息、焦臭……

    即便清水砾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阵痛给砸昏。

    雷光加身，度秒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道神罚终于结束。

    “咔。”

    脑中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那枚刚刚结成的契约印记，似乎因为这场神罚产生了裂痕。

    原来如此……

    因为契约出了问题，所以我才能在十七岁这年，回想起关于这场暴风雪的细节……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

    清水砾忍着不适，看向怀中。

    青山瞳美静静地躺在粉色花瓣织就的床铺中，面色红润，好像只是睡了个午觉。

    看着自家姐姐起伏规律的胸口，清水砾松了口气。

    他将少女柔软的身躯轻轻放下，这才站起身来，看向四周。

    四周，用于供奉的鸟居、九百九十九道登山石阶、石阶旁生长的樱花树，统统化为乌有。

    而那颗替他挡下七道天罚雷劫的神樱树，此刻已经被雷光竖着劈成两半，燃起了熊熊烈火。

    裂开的树干中央，一名娇小的黑发女孩，正紧闭双眼，双手环抱着膝盖，在火焰之中蜷缩着。

    祂在沉睡。

    清水砾面色复杂地看向那边。

    他知道，神樱树树干中蜷缩着的少女，便是这伟岸神樱的本体，名为阎魔月，或是阎魔结衣的存在。

    天罚之下，即便是身具伟力的祂，也没落得到好处。

    不仅神樱躯体被毁，就连无数年来搜集到的手下，也几乎全部折损。

    祂明知对抗天罚会遭受什么样的代价，却依旧应允了清水砾的愿望。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清水砾不得而知。

    只是为了一个五十年一遇的“神子”，便将积累了至少数百年的力量消耗一空，甚至陷入沉睡当中……

    如果按常理来考虑，这是一场极不划算的交易。

    但阎魔月却这么做了。

    难道说，对祂而言，自己远不止是“神子”那么简单？

    思绪翻滚，清水砾刚要朝神樱树的残骸走去，却发现天地颠倒。

    “咚。”

    重物倒地声中，他默默合上了双眼。

    ……

    等他再度醒来时，自己又回到了少女的背上。

    “……姐姐？”

    听到清水砾的声音，青山瞳美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嗯，我在。”

    她背着男孩，走在晴朗的雪原中，仿佛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一切。

    “砾酱不怕，马上就到家了，你的腿一定会没事的……”

    ……

    ……

    ……

    在凡人看不到的虚空中，神樱树的残骸静静燃烧着。

    黑发的少女，在火焰中蜷缩成一团，眼角含泪：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不要走……”

    空荡荡的神社残骸里，只有她的梦呓回响。

    …

    ……

    ………

    长梦已尽，清水砾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橘红色的天幕，以及一张看惯了的俏脸。

    “享受了一下午现役jk美少女的膝枕，还不满足吗？我的废材少爷。”

    听着早坂薰的毒舌，清水砾长吐一口气，缓缓坐起身来。

    一行行文字在视野的正中央浮现。

    【剧本要求达成】

    【演出完毕】

    【剧本奖励已发放】

    【力量+5，当前力量50】

    【耐力+5，当前耐力55】

    【理智上限+15，当前理智130/130】

    清水砾没去管这些属性点的变更，而是坐在长椅上静静地发了会儿呆。

    “砾少爷？是做噩梦了吗？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面对自家毒舌女仆难得的关心，清水砾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小时候在村子里的一些事情。”

    说罢，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line的聊天界面里，他中午给青山瞳美发出去的那条消息，依旧是未读状态。

    “算了，既然没看到，那正好给瞳美姐个惊喜。”

    清水砾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心里满是期待。

    三年未见的瞳美姐，如今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