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闻道自然没有追上梁辰烟，但他没有就这么被打倒。

    他虽然很渣，但也对自己的渣有清晰的认知。所以当梁辰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后，他迅速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开始了对梁辰烟的死缠烂打模式。

    于是，第二天和第三天的社区宣传活动，梁辰烟都在现场看到了曹闻道的身影。

    注意到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的不是颜狗郭美琪，而是IT民工卢浩扬。

    “你们看到那个人了吗？他昨天偷窥了我们一天，加上今天是两天了，你们看他手臂上的纹身了吗？虽然看不全，但我直觉是个很邪恶的纹身，这个人很有问题，你们有谁欠了高利贷吗？他是不是被请来催债的？”卢浩扬神叨叨地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目不转睛地说了一堆话，好像个跟别人接头的特工。

    郭美琪看了曹闻道一圈，惊叹起来：“这年头就业形势这么不好吗？这么帅的人都只能做催债的工作？不知道这个工作要价多少钱，要是不贵的话我能不能请他去我家做清洁？你们听说过吗？那种不穿上衣围着围裙露着肌肉做清洁的家政，哇，想一下都很爽！”

    梁辰烟想象了一下曹闻道裸着上身穿着围裙跪在地板上擦地的场景，打了个冷战，制止了郭美琪继续胡思乱想：“催债和搞卫生，是不是职业跨度太大了一点？”

    郭美琪：“这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不需要什么技能的工作。好可惜啊，长这么好看一张脸怎么就不能好好读书做一份好点的工作呢？”

    王菲菲：“是吗？哪个人？这个啊，以我这么多年看人的毒辣眼光看来，我觉得他好像是等什么人啊，看起来不像坏人。”

    郭美琪：“嗯嗯，我也觉得不像坏人。”

    卢浩扬：“坏人写脸上的？再说催债的人严格意义上也不算坏人，只是不算一份很好的工作而已。我只是担心这里的居民谁想不开网贷，还不上了就被这些人跟在后面追债，虽说现在正经追债的人也还算守法，怕就怕有人搞歪门邪道，你们注意看！”他声音加重了语气，大伙儿都把头往那边转过去，他说：“他把袖子卷起来了，看看他的纹身是个什么邪恶的图！”

    于是，大伙儿看着曹闻道把短袖T恤的袖子推到了肩膀上，露出肌肉结实的大臂上汽车人的标志。

    一点儿也不邪恶，反而有点莫名的热血，毕竟变形金刚的电影也是陪着卢浩扬这代人长大的。

    卢浩扬闭嘴了，梁辰烟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不该跟他们解释这瘟神是为自己而来的。

    反而是曹闻道自己，看见那齐齐转过来的四个人头，和在他身上审视的八道目光，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走了过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走到梁辰烟面前，看着她说。

    另外三个人看着他俩觉得莫名其妙，当然阅人无数的王菲菲立马就想到这二位怕是有故事。但她最爱看故事了，便想等着看热闹。

    梁辰烟灵机一动，拿起桌上一堆宣传单，塞到他手里，换了一个热情的语气和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谢谢这位热心的邻居关注我们的垃圾分类活动，这里是一些宣传单，麻烦你到小区的各个角落把它们发完，发得一张都不剩，感恩！”

    郭美琪：“发什么呀，我一早都发过了，小区的大妈们都把它们丢垃圾桶了，还没丢可回收垃圾桶呢！”

    梁辰烟瞪了她一眼，郭美琪不知道为啥就怂了，立马改口：“但……也许换个人发效果不一样！”

    曹闻道倒是也没有什么情绪，欣然接过这一堆传单，屁颠屁颠就去了。看到人过来就发，如果有人顺手丢垃圾桶他还特意去告诉人家该丢哪个桶，搞得别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按照他这积极的速度，不到半天，这传单竟然就发完了。

    空着手回来的曹闻道又站在了梁辰烟前面：“还有需要帮忙的吗？”

    梁辰烟：“你不是一把都丢垃圾桶了吧？”

    郭美琪：“没有，我都看见他发给别人了！”

    梁辰烟忍不住又翻白眼，大小姐，你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吧。

    这一天也差不多结束了，梁辰烟他们收了摊下班，曹闻道又跟了上来，凑在梁辰烟边上说：“一起吃饭吗？”

    “一起吃了明天就不来了吗？”梁辰烟冷冷地说。

    “倒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既然大家都是爽快人，梁辰烟也不扭捏：“那就一起吃吧，那家私房菜，人均五百，你有意见吗？”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一家牌子虽不大却似乎装修搞得很低调而奢华的门面。

    “没有，你吃什么我都没意见，我什么都听你的。”

    曹闻道这话说得有些宠溺，要命的是梁辰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眼里的也全是漫出来的柔情。梁辰烟竟然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软，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真是不争气。

    本来以为曹闻道要借机求自己复合，也不是复合，他们本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啊，应该是追求吧。本以为他要趁机讨好追求自己，但谁知两人一声不响吃完这顿巨贵的私房菜之后，曹闻道除了不停给她夹菜，倒水，拿甜品，叉水果，基本都没怎么提在一起的事情。

    等梁辰烟摸着肚子仰头靠在椅子上打嗝的时候，曹闻道终于说话了：“你知不知道你们的问题在哪里？”

    “什么问题？哪里有问题？”梁辰烟还处于饱腹后的缺氧状态，脑子不灵活。

    “垃圾分类宣传没有成果。”

    “哦，这个啊，我也不知道，你看我们连那么可爱的机器人都用上了，也就是第一天上午吸引了一群小孩子，但小孩子不负责丢垃圾啊。”梁辰烟既然开始了诉苦，就有些唠叨停不下来，全然忘记了曹闻道和自己的宿仇。

    “梁辰烟，你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居民，你们现在宣传的这些东西，你自己看了会有兴趣要了解吗？会想要仔细看指引跟着做吗？”

    梁辰烟仔细代入想了想，答案是不会。

    身为社会新人的梁辰烟只知道领导给什么任务就要尽全力做什么，却没想过要怎么做才能真正的把事情做到位。

    或许她也想过要怎么做，但奈何经验浅，什么也想不到。

    “那怎么办？”梁辰烟忍不住问，她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感到曹闻道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前辈，姿态就此放低了。

    “首先得让人家想来关注你们的宣传，想想什么东西能吸引人。”

    梁辰烟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把宣传单做得有新意一点？”

    “可以是个办法。还有吗？”

    “要不要做视频？配上音乐，视觉效果更容易吸引人。”

    “不错，比刚才的办法更好。”

    “其实，那些老人我知道，他们就想要实实在在的诱惑，这些宣传的东西都是虚的，吸引不了他们。”

    “那就给他们实实在在的诱惑。”

    “不可能！他们就想要发米发油发鸡蛋，我们哪来的钱发这些？”

    曹闻道把头靠近梁辰烟，看着她似乎在蛊惑人心：“梁辰烟，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钱？”

    梁辰烟眼睛转了一下，确实，也没谁说过不能给钱啊。

    “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去跟领导申请经费！”她终于露出了笑容，是真实地轻松地豁然开朗的笑容，眼睛亮起来，嘴巴翘起来，青春无敌，活泼甜美的笑容，差点让曹闻道失了心魂。

    但梁辰烟的笑容一会儿又黯然下来，说：“虽然这些能让他们在现场被吸引过来，但是如果他们领了东西却不做，或者做几天以后又不能坚持去垃圾分类，又有什么用呢？”

    曹闻道也对梁辰烟露出了欣赏的神色，反问一句：“那你觉得可以怎么做让他们坚持下来？”

    梁辰烟这时已经被激发得才思泉涌，似乎脑子里的小宇宙打开了创造力的开关，她自己也向曹闻道靠近，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这个“伟大”的宣传计划。

    曹闻道没有提醒她两个人的距离有点太近了，他只是悄悄地翘起了嘴角，并且认真听了她侃侃而谈的每一个字。

    “就这么多了，你觉得怎么样？”梁辰烟看着曹闻道，眼里有着亮闪闪的光，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她正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等着大人夸奖。

    曹闻道微笑着说：“很不错。”

    “真的？”梁辰烟偏着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介意再多夸奖她一点：“真的，特别棒。”曹闻道忍不住伸手去摸梁辰烟的头发。

    人果然是不能得意的，这一摸梁辰烟瞬间反应过来两个人的举止过于亲密。而且，她不是还在生气吗？不能这么快就投降了吧？

    梁辰烟的脸瞬间变化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身体往后拉开了距离：“哼，要你说？吃饱了，回家了。”

    她立马站起来就走，把那一千块的账单留给了曹闻道去买。

    于是梁辰烟做了计划表，安排好了后续每个社区的具体宣传日期，想好了口号，要求IT民工做出了极具设计感的海报和宣传视频，创造了一个吉祥物，用免费咖啡贿赂了郭大小姐让她答应了穿吉祥物衣服和头套去现场，向老刘申请了经费，买了不少实用的又不贵的礼物，奉承了王菲菲半天让她答应了发动她每个社区的姐妹再发动更多的姐妹届时来捧场。

    第二天的活动相当成功，当然也不排除那天恰好是周六。老刘偶尔来了几个社区视察，现场关注的人都不少，男女老少都有，年纪大的自然是惦记那些粮油鸡蛋，年纪小的被动画宣传视频和吉祥物手里的气球吸引，就连中青年人也对机器人的逼真的仿真外壳和比家庭智能助手更有趣的回答问题方式吸引。

    老刘朝着梁辰烟频频点头：“还可以啊，小梁，没想到你点子真不少。”

    梁辰烟虽然心里有一点点虚，毕竟如果不是曹闻道，她也想不到这些。但想着曹闻道曾经对自己的渣男行径，自己也还没原谅他，便觉得受着这些夸奖当之无愧起来。

    没想到老刘是个典型的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立马又甩出一个重磅炸弹：“明天社区宣传就做完了，下个月我们有新的任务了，去海边做志愿者哈！”

    除了梁辰烟，其他几个人都发出一阵哀嚎。